無數鬨鬧聲伴着寒風從窗外傳來,室內溫度逐漸變得寒冷刺骨。
他睜開眼,就見九亥已穿戴整齊立在窗前,臉色不善地望着外邊。莊七隨意披了件袍子,下榻大步走至身後。
“怎”
還沒說完,莊七話就卡住,死死盯着遠方。
在被白雪覆蓋的荒原上,泱泱黑霧結成綿綿不絕的長隊,猶如獸潮,繞城而行。在一團雪白天地裏,顯得格外刺目。
長悅坊是整座城最高的閣,以他們的境界,可以清晰看見黑霧的真實樣貌,竟是由魔氣形成的異獸和魔兵,它們像是有意識一般,耀武揚威地奔跑狂舞。
方圓百里都能感到一股濃郁的魔氣。
莊七臉色微微一變,忽然抓住窗沿,掌背青筋暴起。
這一舉動直接驚動還在觀察的九亥。他側過頭,觀莊七臉色發白,赤色的瞳孔更是微微發亮。
九亥心頭一緊,立即問:“怎麼回事?”
莊七深吸了兩口氣,啞聲道:“這些散過來的魔氣,是在召喚”
九亥臉色一變,揮手就要豎起屏障,哪知立即被攔住。
莊七一手扶着窗沿,一手抓着做訣的手腕,目光又轉向遠方,“我沒事,能擋住。不過古悲城的魔修,就不好說了,你看”
九亥順着目光望過去,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此時整個城的魔修,像是感應到魔氣,從醉酒中驚醒,聞風而動飛向城牆。
魔修總歸是以人入道,修出來的魔氣,也是由功法或煞氣轉換而成。然而這些,與純正的魔氣卻差之萬里。
沒有一個魔修不向往純正的魔,到達城牆上的魔修,猶如螻蟻朝聖,癡狂地望向成羣結隊的魔祟。
不過轉眼間,城牆上就接二連三的有人躍出,跟上魔祟的步伐。
莊七吁了口濁氣,“魔尊這是要招兵買馬啊看來無妄淵的通道,不是那麼好劈開。”
九亥眸光閃了閃,低聲道:“或許是現在不敢劈開。”
莊七聞言側過頭看他,“你是說瑤島?”
九亥道:“如果魔尊實力真的能隻手遮天,爲何封印解開時,不直接劈開無妄淵?反而先回了幽都城。要麼,他實力未完全恢復。要麼,便是怕消耗過大,有人突襲。”
能夠封印魔尊的,除了封魔術,討世劍,便是瑤島。
以倆人如今的修爲,還不足以對魔尊產生威脅,那麼對方懼怕的只有瑤島。
莊七又看了一眼遠去的浩蕩黑霧,道:“可這一次,是瑤島衝開的無妄淵,他們要再去封印一次魔尊,不是有病麼。”
“現在除了方川寧,沒人知道瑤島動機,,,”九亥思忖片刻,又道,“魔尊已現世,可到目前爲止,瑤島都沒傳出動靜,不知要打什麼主意。”
莊七突然迸出一聲笑,擺了擺手,“算了,想這麼多做什麼。都說了,再也不管。這些修士死絕了都和我沒關係!”
九亥沉默。
這時房門忽然被叩響。
倆人對視一眼,都浮出詫異。
莊七手一揮,雕花木門兀自緩緩打開,來人竟是昨晚離開的狐耳少年。
紅葉擰着眉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鬱郁悶悶地看着二人。
“怎麼,不去找了?”莊七走到桌旁,見他神色也不急,就更加好奇。
莊七微微一怔,低頭打量着掌心精緻的白海螺,問道,“他們現在在哪。”
“古悲城西北處八百里的荒鎮上,你尋個地方,用海螺傳音即可。”紅葉懨懨地說了一聲,又不捨地瞅了眼海螺,吧唧了下嘴道,“這東西貴的很,你可千萬別搞丟了。”
“知道了,趕緊出去,爺還沒換衣呢!”莊七擺了擺手,催促着人離去。
眼看兔陰也沒危險,紅葉也放下心來,抖了抖耳朵,便帶上狐狸面具,離開房間。
等門合攏了,莊七眼神沉了下來,默默地起身去屏風後換衣服。
房間內只剩下簌簌衣聲。
等莊七再度走出的時候,一直沉默的九亥忽然看來,道:“要不想去便不去。我去一樣的。”
莊七聞言一怔,忽然抿脣笑了笑,“沒事,緊張罷了。”
說完他便伸手拿起了面具。
九亥皺眉道:“不用戴。”
“我知道”莊七道了句,拿着面具衝他扯出一個笑容,“現在不需要再掩飾,不過,我還是不想讓驍前輩看到我這幅樣子,怪醜的。”
九亥立在面前,微微擡起下巴,注視着英俊的五官,認真地說:“一點都不醜。”
莊七恍然一笑,隨之俯首戴上面具,勾了勾脣,“其實這樣挺好,別人都說我毀容了,醜人配天仙,想想都能氣煞一片人。”
“沒正經。”九亥瞥了他一眼,率先消失在房間。
莊七露出一個痞笑,隨之也消失在原地。
八百里的距離,與他們而言不算太遠,不過一會,倆人便停在一片密林中。此處離荒村還有四十里距離,爲了安全起見,倆人便決定在此地等候。
一個夜晚,便將赤地千里的幽州,覆上一層銀白。
積雪從大片大片密葉垂落,露出紫色的枝葉,地上堆着厚厚的積雪,映着天邊血雲,倒像是夢中幻境。
莊七透過面具,看着九亥已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在芥子佩裏尋來尋去。
耳邊安靜下來,九亥心緒便不由地翻滾起來。事情發生地接二連三,根本不容他們喘口氣。然而到今日,除了在驍前輩口中聽過師父的名字,便再也沒有關於劍宗的消息傳來。
想到此處,九亥又不由一嘆,劍宗因他們倆人,如今可謂聲名狼藉。
肩上驀地一沉,人就被一陣溫暖包圍,茸毛輕輕刮在下巴,令人回了神。
“還好留了件。”莊七一邊繫着披風,一邊搖頭道,“你一個珠子,感覺不到冷就算了,也不記得用靈力禦寒,臉都白透了,還好我心細。”
“我又不冷。”九亥目光瞥向別處,厚重的披風擋住了吹來的風雪,莫名其妙的讓人安心。
莊七繫了一個結,突然一笑:“說起來,我們現在挺配。你是珠子,我是個半魔,兩個都不是人。”
九亥忍不住瞪他一眼,剛想訓斥,卻見密從後方,靜靜立着倆人。
莊七收了笑,轉身與九亥並肩,順着目光看去,就見槍仙驍河已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兔陰正畏畏縮縮地站在後邊,不敢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