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遇見過她三次。

    我第一次看見她,是迫於逼迫跳下懸崖後。

    原本霧霾重重的邊緣緊緊的裹住她,我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她的身形。

    我伸出手,下意識地向她求救,我趴在地上渾身疼痛得難忍,傷勢嚴重,唯一支撐我的是我那強烈的求生欲。

    “救不了你,摔下來就得死。”昏倒前,我聽到她這樣說道。

    可是,她還是救了我。我在霧霾中醒來,周圍像塗抹了白色粉末般濃厚,空洞洞的前方看不清任何的東西,我動了動發現身上的傷都開始結痂。

    “叮……”是清脆的搖鈴聲,越來越近了。

    不久,我看見一位腳踝處掛着搖鈴,手裏抱着厚厚的紙張的妙齡少女。她見我醒過來,淡漠的朝我點了點頭。

    “醒來了就趕快離開吧,這裏不適合你。”

    這懸崖有多高,只有經歷過才知道,當初向她求救的時候自己心裏其實也沒底,可是我活過來了。

    我向她感謝了一番,她的神情始終跟塊石頭一樣冷硬,我的心裏有些失落。

    離開時,我發現追兵下來了,就算我死了他們也要把我的屍體帶回去給主公看!

    驚慌失措的我一瘸一拐地逃回去,卻迷失在着白茫茫的一片中怎麼也走不出去。

    當霧逐漸消散,我的眼前是一個偏僻的小村莊。

    我不知道自己逃到哪裏去了,除了柳永莊的所有事物對我都是陌生新奇的。

    我在這裏生活,結識同伴,娶妻生子,當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普通人。

    我第二次看見她,是在風雪交加的夜晚。壯年的我從荒野中回到家的第一眼,就是自家媳婦兒紅着眼睛哭喊着孩子不見了。

    我的腦子空白了些許,當即想到有些專門跑到孤村的販子是爲了搶娃。

    我頂着白茫茫的雪,單薄不堪的衣服下是被凍紅的皮膚,我手腳沒知覺的走着,只希望快點把孩子找回來。

    就在我跪在地上,快要失去理智想放聲大哭時,記憶中的搖鈴聲輕呼呼的從背後傳來了。

    我僵硬着身子,慢慢的轉過頭去……

    她在雪地裏和我一樣的單薄,那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外形跟初見時沒有改變的任何,只是那雙眼眸越發的死寂,冷漠了。

    她腳踝處的搖鈴叮叮作響,她擡了擡手指着一處地方對我說道。“去吧,或許有你要找的東西。”

    我傻了眼,可是我莫名打從心底的信任她,聽她說完立馬拔腿就跑。

    我看到了差點凍死在雪裏臉色發紫的孩子。我激動的同時一個疑問被留藏在心底。

    她既然知道大虎的情況,又爲什麼不去救呢?

    第三次,也是我表現得最狼狽的一次,那年鬧荒飢,莊稼都種不下去了,我們一家人餓得前骨貼後背,嚴重到喫樹皮的階段。

    喫樹皮的遠遠不止我們一家,幾乎整個農村的人都啃起來。

    她靜靜的站在樹下看着一這幕,眼神悽切哀涼,悲憫的眼淚從她眼眶裏奪落,掉在光禿禿的地上開出一朵潔白的花兒。

    她從素白簡約的袖口中拿出筆紙,唰唰唰的幾下子把想好的寫在上面。

    長年不下雨的天氣此刻罕見的下起了暴雨,這場雨維持了一個晚上,卻足以讓萬物得到喘息的機會。

    而我,也好像明白了什麼。

    倘若是修仙者的力量,又怎麼能隨意改變天氣氣象呢?

    “唉……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得見我的。”耳邊傳來的是她略顯無奈的語氣,我仔細的盯着她看。

    她轉過頭來,略顯僵硬詭異的弧度在她嘴角浮現。

    “看得見我,作爲交換那我就保護你一生平安如意吧。”

    這是最後一次聽她說話,自那以後,真的是交換能看見她的代價,我想要做什麼都一帆風順。

    我死前,腦海裏想到的是第一次看見她時,她眼底的沉寂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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