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放我出去,有人嗎,有人在嗎,救命。”祝聞語不死心,扯着嗓子喊人,但她跟着那太監一路走過來,這地有多偏僻自然是知道的,風寒尚未大好,這般持續了沒一會,祝聞語就開始倚着門大口喘着粗氣。
那之間,除了嗆人的灰塵氣,一股甜膩花香味一同被嗅了去,那香氣與這破敗的屋子格格不入,祝聞語心頭一凜,一時間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散出的味道。
直到祝聞語感覺出了身體的異樣,那是種陌生又熟悉的戰慄感,祝聞語覺得舌根處都變得酥麻起來。
她終於想起了這種熟悉的感覺曾經從何處體會過,是她和謝晏詞在練兵場的那一次。
這屋裏被人點了暖情香。
燥熱之意一點點蔓延散開,祝聞語快速撕扯下外衫上的一塊布捂住口鼻,但那香氣還是源源不斷的被吸進鼻腹,把祝聞語拉進了一個飄忽的環境,交纏的墨發和十指,還有那人噴灑在她脖頸出的滾燙呼吸,直到撞進那雙深潭之下的黑眸。
祝聞語倏然找回了一絲理智,她狠下心,極快的扒開肩膀上的衣物,手指扣進未痊癒的傷口裏,豆大的汗珠沿着額頭滾落,疼痛終於短暫的戰勝了那股異樣。
“郡主,你在裏面嗎,郡主。”一陣急促的叩門聲傳來,小錦焦急又慌亂的聲音從被鎖着的大門外傳來。
“我在,是我,你怎麼會跟着過來!”祝聞語費力的轉過身,趴在門上和小錦說話。
“我不放心郡主的身體,所以就偷偷跟着了,這鎖,這鎖打不開。”小錦從一旁的地上撿了塊大石頭,雙手舉着用力向那鐵鏈上砸去,幾下之後,那鎖卻仍舊紋絲不動。
“小錦,你不要留在這,你快走,去養心殿,找皇上身邊的李公公,找了他再來救我,快走。”這宮裏的人,誰要害自己並不難猜,這暖情香既然用上了,之後就一定還有別的動作,小錦留在這隻會和她一樣危險,手指向傷口的更深處用力,祝聞語扣着那門上的雕花才站得住。
“好,好,郡主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來。”聽了祝聞語的話,小錦扔了那塊石頭,最後留下一句之後扭頭向外跑去。
聽着小錦的腳步聲跑遠,祝聞語暫時鬆了口氣,挪着發沉的步子走到向裏走了幾步,從地上撿了根散掉的木頭凳腿,身子背對着貼回門上,噓聲聽着外面的動靜。
小錦一刻不敢多耽誤,她不知道爲什麼郡主會被關起來,但她也不是三歲孩童,這宮裏見不得人的事多了去了,郡主定也是攤上了,想着這些,小錦用一隻胳膊擋住臉前的風,跑的更快了些。
突然有人擋在身前,小錦猛然撞上那人的胸口,身子向後倒去。
“嘶——”拍拍屁股正想起來,卻在擡眼間看清了那人的長相,蒼白的面上只有嘴巴上帶了一點紅,眯着看向小錦的兩條眼睛一片深黑,讓人看不見眼白的存在。
小錦向後挪了挪。
李付嘖嘖了兩聲,不慌不忙的也向前走了兩步,在小錦想要爬起來就跑時,錦靴用力踩在了她的小腿上,有骨頭斷裂的聲音傳來,小錦的尖叫劃破了這一方荒涼的宮角。
李付臉色沉下去,又是一腳衝着小錦的腦袋踢了下去。
小錦身子軟了下去,沒了動作。
“把這丫頭解決了,動作乾淨點。”李付身後的幾個小太監聽令立馬上前擡了小錦的身子,向□□的假山走去。
看了眼不遠處關着祝聞語的宮殿,李付笑笑,臉上陰森更甚。
祝聞語手握着棍子倚在門上,時間越來越長,那股羞人的燥熱她的身體裏越發明顯起來,就連肩膀上傷口的疼痛都無法再把她喚清醒,終於,她聽到了門外有腳步聲再次逼近,那不是小錦,是一個成年男子。
刀劍劃過鎖鏈的聲音傳來,一下,兩下,三下,緊接着是那鐵鎖墜地的聲音。
吱嘎——
老舊的木門被重新從外面拉開,日光灑進灰暗的室內,一個高大的男子影子被逆光投射在地上。
“啊——我和你拼了——”祝聞語使出了剩下的全部力氣,從一旁竄出,朝着那男子的頭砸去。
那男子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一棍,稍用力一帶,祝聞語連帶着那木棍一起跌向他的身子,被他扶住腰,祝聞語想推開他向外跑,卻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我靠,你怎麼能對我投懷送抱,謝晏詞知道了會殺了我的!”
曹裕向下看,祝聞語向上看,兩個人都是一臉大驚失色,祝聞語本就吸了那暖情香,自己時還好,此時和曹裕離得近了,只覺得身子裏叫囂着的東西越來越壓制不住,一個腿軟向地上跪去。
“罪過,罪過,姑奶奶,你千萬別和謝晏詞說我抱你了,他會殺了我的,真的會殺了我的。”曹裕呲牙咧嘴的將她橫抱了起來,空氣中還帶着若有若無的香氣,曹裕吸了吸鼻子,收了不正經的神色,帶着祝聞語退開那屋子,反腳踢上了門。
“你放我下來”祝聞語扯着曹裕的衣領,想要掙扎下地。
“那我把你放下了。”曹裕說着就真的要放手,祝聞語感覺身子一鬆,就要栽倒地上,下意識低呼了一聲,拽着他衣領的手不光沒鬆開反而更緊了。
只差一點就碰到地面之前,祝聞語重新被曹裕抱回了半空中,她有些氣惱的看他,那人卻反而衝她挑了挑眉,笑着露出了一顆虎牙。
謝晏詞身邊的人果然也就是這副沒臉沒皮的德行。
“你還挺口是心非的。”曹裕笑得抱着祝聞語的手都在發顫,腳上的動作卻在暗暗加快,又道:“不過你也別想太多,爺可不是謝晏詞,會爲了你五迷三道的,過了今天我可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也別惦記着以身相許,因爲我打不過謝晏詞,要是想報答我,就等他回來你和他說說,給我再升個官,封個什麼異姓王噹噹,我靠,你別掐我啊。”
祝聞語眉頭緊鎖,懶得聽曹裕沒完沒了的廢話。
“你要帶我去哪。”剋制着那股衝動,祝聞語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
“郡主殿下,您就安生一會吧,傷都快要血流成河了,我帶你去找太醫啊我還能帶你去哪。”
現在就算是曹裕想害她,她也沒有能反殺的餘地了,索性閉上眼真的不去想了。
從錦陽到北境的路途,拋去隊伍正常的休息,即便快馬加鞭也要兩三天的時間,謝晏詞卻只用了不到兩天的時間,趕到駐軍地時,臉上的疲憊之色已經難以掩飾了。
駐軍的將領想要讓謝晏詞休息好再談大眥之事,也被他拒絕了,謝晏詞就這般不眠不休上了戰場,但似乎只有這樣,纔不會給他亂想的餘地。
那天的北境,又好像回到了幾年前,硝煙瀰漫,大地之上屍橫遍野,入眼皆是屍山血海,空氣中佈滿了濃烈的血腥味,遍地的殘雪被染成了紅色,旌旗之上是漫天的紅光,謝晏詞一身銀甲,沖天而起的狼煙之下,血水順着他握着的銀槍不斷滴下,一個大眥士兵的頭顱被砍下,血飛濺到他的側臉上。
他伸手抹掉,那血反而被塗得更開,白璧無瑕之上添了一抹妖豔的紅。
這場仗,北齊的勝利已成定局,但謝晏詞卻陷入了一種癲狂,絲毫不見要收手的意思。
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謝晏詞猛地一拉手中的繮繩,身下的馬停在了戰場中央。
就在短短出神的一瞬,一隻箭穿雲而至。
直刺進了謝晏詞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