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木已諶舟 >第2章 第二章
    徐哲的朋友叫陸頡州,文諶加了他好友,陸頡州的頭像是兩隻手十指相握,一隻無名指上戴着戒指,,另一隻帶的是j-racing的一款黑藍賽車手套,文諶在徐哲的朋友圈見過這副手套。陸頡州的賽車場在m城南郊,面積很大,叫皿瑄賽車場,再大也只是一個娛樂場地,供一些愛好者娛樂比賽,平時也會有其他團隊自行包場舉行比賽,或者遇到五一國慶等長假會舉行一些娛樂性比賽活動,皿瑄自然比不上國內的正規職業比賽場地,因此也不分主副看臺,就由上下兩個組合而成,目測有800個固定座位,賽道旁邊有兩棟組成的偏弧形大樓,一樓是車庫,二樓是餐廳和裝備室,三樓是辦公室和職工宿舍,四樓大概是老闆的地盤了,文諶猜測。

    “小諶是吧,你好,我是陸頡州,叫我陸哥就行。”陸頡州身材高挑,一身休閒居家服,比徐哲還要高一些,亞麻棕的頭髮微溼,左耳帶着一枚耳釘,年紀跟徐哲相仿。

    “陸哥好。”

    “幺兒跟我說過了,有個小屁孩車技不輸他當年16歲時的車技,很欣賞你,在我這別拘束,他弟就是我弟。”陸頡州隨手遞給文諶一杯咖啡。

    文諶道了句謝便問道“陸哥是四川人嗎?”

    “不是,我老家是重慶的。”陸頡州平時稱呼徐哲習慣了,這會纔想起來,剛剛沒改稱呼。徐哲和陸頡州的關係大概就是文諶想的那樣吧。

    陸頡州給文諶介紹了賽場,還帶他認識皿瑄的部分職工,方便以後進出,皿瑄旁邊有其他娛樂基地,有個不算大的湖,平時人都不多,有興趣也可以去劃劃船。

    “這輛是起亞k3、本田飛度、標緻207等,好一點的斯巴魯brz、馬自達mx-5、福特mustang,這輛路特斯elise是徐哲比較喜歡開的,來這裏的一些愛好者也喜歡帶自己的車,這些你都可以試試,想開直接李哥或者曉燕就好了,不用去服務檯那麼麻煩,我平時也不經常在江蘇,只是這次剛好回趟家,碰巧你來了。”

    陸頡州是一個很隨意的人,交談下來,文諶發現他只是外冷內熱,說話直接而有把握,不會令人反感。

    今天週末,皿瑄還有點小熱鬧,文諶試了好幾輛,跟其他人還賽了一下試試手感,飆幾圈下來十分滿足,陸頡州說皿瑄也收一些訓練生,培訓那些愛好者,陸頡州看文諶技術不錯,平時可以和他們一起練練。

    飯前文諶提前給母親蘭麗打電話說和朋友喫飯,就晚點回去。關於劉週週,蘭麗也沒有過多問什麼。蘭麗一向是個知情達理的人,不用多問大概也猜知個一二。

    陸頡州訂了明天飛a城的機票,就和文諶吃了個飯,還叫上了皿瑄的一些職員教練,李哥倒是話很多,很熱情,緩解了文諶的尷尬。如果只是陸頡州和文諶兩個人,文諶大概不會去,雖說是徐哲的朋友,但畢竟也才第一天認識,未免有點小尷尬。

    喫完飯陸頡州就開車送文諶回去了。在靠近興星a區的時候,文諶看到了個熟悉的側影,帶着耳機,在走道上沉浸地舞着腳步。週末晚上,很多大概都在鬧區,步行道上只是偶爾來往一兩個人,文諶跟陸頡州說見了熟人就下車了。

    文諶第一次對自己這種主動靠近一個剛認識的人的行爲感到震驚,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會主動拉近關係的那種人,更何況還是一個只認識了五天的同學,甚至只說過不到五個字的一句話,文諶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以後還要相處兩年,應提早和同學熟悉熟悉。

    “沈同學,真巧啊,我叫文諶。”文諶走上前,與沈木並肩而行。沈木與文諶身高相差不多,略微比文諶矮一點點,但並不明顯,兩人並肩走這才表現出來。

    “我知道。”沈木摘下耳機。文諶對於沈木記得自己也是有點詫異,畢竟沈木比較……特殊,可以這麼說,是一個除了自己對誰都充耳不聞的人。

    “你有什麼事?”沈木突然看向文諶,臉上依然也沒有什麼表情,文諶有一種錯覺,沈木和普通人沒有什麼不一樣,不,不是錯覺,這個世界上的人本都不一樣,沈木只是把這個不一樣表現得較常人明顯而已,“我們……也許可以聊聊。”

    “那真是榮幸。”文諶擡手還沒碰到沈木的肩膀就被他迅速躲開,這個動作是下意識的,體育課時,沈木給文諶撿了一次籃球,雖然也可能只是球滾到了腳邊,沈木順手幫了個忙而已,這個動作在8班同學的眼裏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了,或許,文諶認爲自己可以是個例外。

    沈木不排斥他的想法悄然埋在心底,雖然不知道他曾經經歷了什麼,但一個人這樣的性格應該很難吧,文諶好人病犯了也攔不住。

    “也沒什麼要問的,就想跟你交個朋友。”文諶笑了笑。

    “爲什麼是我?”沈木問。

    文諶愣了一下“啊?交朋友還要問爲什麼嗎?”同班同學,彼此熟悉熟悉一下不是必要的嗎?

    沈木無所謂,沒有立即回答,文諶靜靜跟着走了許久,河面吹來涼涼的風,剛過完晚飯時間,這會兒人行道逐漸有人來散步,金黃色的燈一盞接着一盞亮了起來,撒在行走路人的肩上。

    “以前也有像你一樣試圖靠近我,有一些是我媽找來的,有一些或許最初是真的想接近我,但沒有一個能堅持到最後,我很奇怪,你知道的,跟我在一起……就會被別人說是我的同類,沒有人能受得了被孤立的感覺,除了我自己,你也一樣。”

    文諶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是問道:“是別人不願意接近你還是你趕走他們呢?”也許你可以試着給自己一個機會……

    還未說完,前面空曠處有幾個小孩突然點燃滿地珍珠,火花瞬間噴出來,沈木迅速擡起手臂擋住眼睛,腦子裏迅速閃現那場大火的記憶,文諶以爲他只是一時無法適應刺眼的花火光,但沈木左手緊緊握拳,微微發抖,手臂也是,接着肩膀也微微抖動。

    文諶察覺到不對勁,站到沈木身前,替他擋住了一部分火光,手握住他的拳頭,臂攬過他肩膀,往反方向離開。

    文諶沒有說話,就輕輕地拍着沈木的肩膀,許久沈木慢慢平靜下來,鬆開手,低啞一句“我沒事。”

    沈木兩年前就已經能接受這些花火了,今天又去做了一次心理複查,系統脫敏治療導致七年前的場景一幕幕地重現,七年來治療從未中斷,治療次數的變化是沈木逐漸恢復的證明。

    沈木的父親沈明陽是母親姚芳的大學同學,大三時兩人相戀,畢業後一起創業,白手起家,在沈木九歲時,父親同一家企業競爭投資人,沈明陽以過人的實際業績說服投資企業的老闆,合作第一年的業績如預想那樣沒有讓對方失望,但同家企業卻在危機時刻因失去機遇雪上加霜,一年時間,企業情況持續下滑臨至破產破產。

    創始人心生懷恨,在沈明陽親自下廠查貨數時縱火燒倉庫,沈明陽剛接完放學的兒子,經理去資料室拿數據表,大鐵門被鎖死,倉庫裏頓時充着刺鼻的汽油味。倉庫空的地方本就少,沈明陽尋找其他出口,卻被突然倒下到儲物鐵櫃壓住,火勢越來越大,外面不遠處纔剛響起消防車和救護車的警報聲。

    沈木伸手用盡全力去推倒下的櫃子,卻絲毫不動。汽油越流越廣,火勢逐漸大了起來,沈明陽幾乎用盡了全部力氣吼着沈木,不要靠近,父親從未罵過自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沈木很用力地哭着,夾雜着濃煙味與汽油味又哭又咳,被櫃子側邊劃破的手掌血流不止,他就用手抹着眼淚,抹得滿臉是血。

    “小木……爸爸愛你……也愛媽媽……不要看爸爸……”倉庫外消防員已在破門,沈木聽話地捂住眼睛。那是工作再忙也會帶他去海洋館的爸爸,每年生日都會說“寶貝,爸爸愛你”的爸爸,會陪着他練鋼琴,監督他練字,每次出差都會帶禮物回來的爸爸。

    沈木很想看看他,於是他真的把手拿下來了,他已經哭不出來了,整個人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門破了,有人來救他和爸爸了。沈木被抱了出去,消防員還在齊力擡櫃子。姚芳看到沈木滿臉血時嚇到了,一邊抱着哭着給他擦臉,擦完臉發現他臉上沒有受傷才又緊緊地抱着他。

    這是沈木第一次見姚芳哭,她最後一次哭是爸爸下葬的那天吧,爸爸是在醫院搶救無效,沈木記得他們把爸爸擡上救護車的時候,爸爸的手臂燒爛到白骨露出來了,犯人已接受法律制裁,但他的爸爸卻再也回不來了。

    整整兩年,沈木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媽媽帶他看過很多心理專家,都無法讓他開口,直至那一次沈木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想要。”沈木指着玻璃盒裏的豹紋守宮。

    後來他慢慢地也會和媽媽說話了,會跟媽媽說想買什麼,會逐漸地也和家裏的劉阿姨說想喫什麼,媽媽工作忙的時候會打電話給媽媽的助理夏叔叔問媽媽什麼時候下班。他的情況越來越好,但在學校還是會被孤立,沒有人會喜歡他,甚至有人說他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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