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假定星系 >第2章 送歸
    婁晚竹回休息室拿了東西,去敲了李老的門,告訴他一聲要回去了。

    “上次有人說好和我探討畫畫來着,我中午睡了三個鍾準備和她聊久一點,”李老用蓋颳了下茶水上的浮沫,湊近吹了吹,熱煙散了又聚,從鼻子裏出了聲氣“結果那人現在就要走。”

    “不好意思,下次吧,李老,”婁晚竹對於他說中午睡了三個鐘頭這事兒表示懷疑,“下次從早上陪您聊到晚上,您早點回去休息。”

    “上次你也說下次,”李老瞪着眼,半晌還是擺了擺手,“後有櫃子裏有一盒白茶餅,十年的,你拿去吧,我不喜歡白茶。”

    這估計又是託李老關係辦事的人胡亂送的,只選貴的,也不管老人家喜不喜歡。

    婁晚竹上學那會兒就和他熟,經常放了學來館裏看畫。

    他們送禮也是混着的,不清算,便不和他客氣,道了謝去取茶餅。

    “李老,”婁晚竹臨走前又強調,“早點休息。”

    “得得得得,困了我會睡,你出去幫我把門鎖了——鑰匙帶沒沒帶你把那報警器栓上。”

    李老趕小雞似的把她攆了出去,沒等她開口又關上了門。

    婁晚竹看着關上的門無言片刻,真心實意覺得這老頭倔得像頭牛,每次叫他早點歇下都不聽。

    雖然和李老閒扯的幾句話已經讓她快忘了聽到解沉來時的那種不自在,然而走出拐角他又撞進她視野裏時,好像……

    前功盡棄了。

    婁晚竹穩着步子,去關了大廳的燈,只留門口一盞夜燈徹夜亮着,然後目不斜視地經過解沉,推開濟清的門。

    外面風很大,雨聲一瞬間大起來。

    婁晚竹及肩的長髮飄飛,她攸地想起自己沒帶傘過來。

    “……”

    找李老是不可能的了,這老頭兒一天到晚呆在館裏,樓上有廚房,但這並不是李老的家。按他得過且過的隨意性子,這裏一把傘都不可能備有。

    要是下雨就等到天晴再回家,再者可能乾脆不回還方便。

    婁晚竹合上了門,走到另一扇窗邊等雨變小。

    左右看來無事,聽聽雨未償不是好事。

    解沉還在那兒,她沒看他。

    周遭很安靜,只有雨彷彿永遠不會停下的聲音。

    以至於解沉出聲時,婁晚竹沒反應過來,她有些茫然地擡頭望向他。

    解沉微仰着頭,婁晚竹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要是不和你說話,你是不是這輩子都認不出我。”

    婁晚竹抿了抿脣,雙手交合颳了下指甲:“應該是。”

    “……”解沉沉默地盯着她,半晌嘖了聲,帶着點命令的意味“過來。”

    婁晚竹退後幾步:“不過。”

    解沉把傘往上提了提:“你想被淋死,還是想在這美術館裏跟石膏像對瞪一晚?”

    只有一把傘,婁晚竹知道他打算送她回去。

    “你沒必要做到這份上,”她說,“雨小了我會回去的。”

    這麼久沒見,分開時他們似乎也都不是很痛快,解沉上來就這麼……照顧,她不習慣。

    她甚至有一種他們只是短暫分開然後重聚,那段關係還在的錯覺。

    “你是沒看天氣預報嗎?”解沉靠在落地窗上半眯着眼,像沒了骨頭,“颱風預警,二十六號,暴雨大風。”

    婁晚竹往外面看了眼,確實挺像他說的颱風暴雨。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回去確實是個問題。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

    ——6月26日,颱風“薰衣草”將來到本市……

    還真是。

    “我可以打的,”婁晚竹擡頭看解沉。

    “我可以讓你打不成的。”解沉說。

    像個地痞流氓。

    不是國際品牌創始人嗎?

    婁晚竹不準備和他爭,她也不會爭,只有被碾壓的份兒:“總之我有辦法回去。”

    她轉身在手機上點着,屏幕發出的光照在她臉上不斷變化。解沉在後邊看着她,須臾走過去一擡手抽走了她的手機。

    婁晚竹沒想到他會幹這事兒,因此並沒有防備,眼睜睜看着手機從眼前飄到了後面。

    解沉晃了晃她的手機:“你所謂的辦法不就是打的嗎?”

    婁晚竹不想說話,朝他伸了伸手。

    解沉沒動,勾着脣角看她,拉長了聲音:“不給——”

    婁晚竹:“……”

    怎麼這麼不講理啊。

    “就是不講理,”解沉說,“走了,上了車再還你手機。”

    婁晚竹跟他對瞪了有十來秒,明明應該很嚴肅的事,但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她突然很想笑。

    婁晚竹低下頭把笑給憋回去,轉頭看向外面嘆了口氣,說:“稍等。”

    解沉又靠回落地窗邊,揚了揚眉示意她快點。

    婁晚竹摸黑去到李老門前,擡手欲敲時聽到驚天的鼾聲,門縫下也沒有光估計真的按時睡下了。

    她不想進去打擾他——老人覺淺,有點動靜都會醒,於是從包裏翻出筆和便籤,留言讓李老最好是明天一早叫家裏人來接他回去,颱風了還是在家裏待着好,這段時間也不會有什麼人來濟清。

    做完這些她去找解沉,頓了一下還是決定掙扎一下,輕聲道:“手機還是還我吧,我自己……”

    解沉推開了門,大風撥亂了她的長髮,也把她要說的話盡數堵了回去。

    解沉說了句什麼,她沒聽清,不得不在嘈雜的雨聲中提高了些許音量:“說什麼?”

    解沉俯下身靠近了她的左耳,婁晚竹愣了愣。

    一瞬間雨聲只是背景,右耳還有風聲呼嘯。

    但她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含着笑,也含着蠱。

    “讓我等那麼久,你想都別想。”

    “……”

    解沉撐傘去取車了,隱約看見他的傘一直在變着方向擋雨,晃了兩下又懶得擋,任由風吹過來的雨淋。

    婁晚竹出來時順手鎖了濟清的門——門鎖是可內外雙向打開的。

    她把吹亂的長髮別在耳後,略有不安。

    她不知道解沉現在的態度是什麼意思。

    一般人見到當初提出分手的前女友時,不是要麼視而不見,要麼上去冷嘲熱諷嗎就算不是也不會那麼自然吧。

    ……當初分的時候,就算感情再深,這麼多年不見也早該淡了。

    婁晚竹還在低頭琢磨這些瑣事,順便想想要怎麼和解沉相處才顯得不過於親密又不至於生硬。

    前面突然“叭”了一下。

    婁晚竹擡頭,看見一輛黑色的車,幾乎要融在雨夜裏了。

    車停在濟清門口的臺階邊,頂上正好有屋檐,她快步走過去拉開了車門。

    “坐前面。”解沉說。

    婁晚竹把後門關上去拉前門,然後坐了進去,繫好安全帶。

    車內很舒適,溫度剛好,車載音箱裏放着輕音樂。

    “你家。”解沉從旁邊伸手過來,把手機遞給她,問。

    婁接過手機:“青邙南路。”

    解沉調了檔,在車子駛出煙雲街的時候說:“老城區啊。”

    婁晚竹規規矩矩做好,輕聲說:“是。”

    解沉的嗓音在車內顯得很疏懶,還有點菸:“我記得你以前不住那。”

    婁晚竹揉了下耳朵,眼皮莫名的沉。她不大像說話,便言簡意賅:“搬了。”

    解沉往她這兒看了一眼,沒再和她說話。

    婁晚竹強撐着即將合上的眼皮,可終究抵不住精神上的疲倦。

    她今天幾乎一天都在忙這次的畫展。

    兩分鐘後解沉關了音響,把空調調高了一點。

    婁晚竹靠在車門上,雙手腳疊放在膝上,長髮掩了半邊睡顏。

    等紅燈時車子剛停沒一會兒,婁晚竹悠悠轉醒,坐直了幾分。可等車子開動,又睡了過去。

    就這樣一停就醒,開了又睡。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看着都不舒服。

    “我說,”等她再醒時解沉偏了偏頭,“你別把我當黑車司機成不?好好睡了,到了再叫你。”

    “……不好意思”婁晚竹說,“我沒有這個意思,車停了我會醒。”

    解沉發現婁晚竹睡覺很奇怪。

    比如她睡前可以有聲音,輕音樂或雨聲更有助於她入睡。但如果睡着了之後還有這些聲音,她不出三分鐘就會被吵醒。

    這是他從前就知道的。

    現在又多了一個開車睡停車醒。

    ……也許還有他不知道的。

    婁晚竹搖了搖頭,試圖驅趕睏意。確定這種方法無效後又拿出手機消遣。

    她不常玩手機,這會兒也不知道幹什麼,就捧着亮着的手機不停點頭,在睡與不睡中間夾得難受。

    解沉看到她這樣子眉頭一跳,在停車時又伸手過去抽走了她的手機,看着她斬釘截鐵:“睡。”

    “……你怎麼,”婁晚竹愣愣伸手去夠手機,“老是搶我手機啊。”

    解沉把手機放到了駕駛室旁邊門的槽裏:“我搶你手機?你手機值幾個錢?”

    婁晚竹拿不到手機,皺了皺眉說:“我睡不着了。”

    解沉看着轉綠的信號燈,踩下油門:“剛是誰睡得跟豬一樣。”

    婁晚竹:“……”

    她決定還是不要和他好好說話的好,於是往後一靠,學着他的語氣叫他:“解先生。”

    “嗯?”

    “注意你的用詞。”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