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開了之後裏面有很多人,婁晚竹側了側身,讓他們先出來,然後才和解沉進去。
經過他們身邊的人都會低聲叫一句“解總”。
解沉雲淡風輕地點頭,像習慣了。
電梯門關上時,她從那越來越小的門縫裏看到兩個女生驚愕地看着她,埋頭竊竊私語。
“……”她不自在地往旁邊站了站。
被人注意指點的感覺讓她不大舒服。
解沉站在視覺盲區,沒看到那兩個女生,但他注意到了婁晚竹的神色有異,眉尖輕輕動了一下:“怎麼了?”
婁晚竹搖搖頭,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
“那是不是婁晚竹?”停車場電梯前有個女生詢問她旁邊的那個女生,眼神還停留在電梯門那兒。
另一個女生遲疑了一下:“如果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吧……”
發問的女生沉默了三秒,突然輕輕叫了一聲,難捺語氣中的欣喜。
她瘋狂地去搖還在恍惚中的同伴,聲調提高了八個度:“我!靠!婁晚竹!前幾天加班沒能去看她的畫展,今天!她就!來!了!!我突然就不難過了!”
愣神的女生方纔回神,拉着激動到眼睛開始炸星星的朋友往電梯走去,按了上鍵。
“幹嗎去?不是剛下來嗎,你忘拿東西了?”
“笨,去拿簽名。”
女生有些猶豫:“老闆不是在她旁邊嗎?我不敢。”
“他又不能吃了你,要老闆還是女神?。”
“那還是女神。”
……
解沉直接帶她上了設計區。
婁晚竹是第一次到這種規模較大的公司內部,腦子裏的印象是自動生成的,所有大公司都是精英人才來往,人人西裝革履。
但真真正正來到的時候還是有些震撼。
頭頂上有專門定製設計的吊燈,樓層在陰雨天依然白亮寬敞。人才有,精英有,確也是西裝革履。
但吸引婁晚竹的不是這些。
是那些設計品。
各種設計的樣本擺在那裏,復古的簡約的,每一個設計都恰到好處,反射的光晃人眼。
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罩裏同樣存放着一件設計品。
玻璃罩裏有個類似於半個膠囊的一個容器,容器裏有個人的全白模型,半個身子都被幽蘭色的花吞噬,一邊的手向上伸着,彷彿在掙扎着求生。
人沒有五官,本該是右眼的位置有一叢妖異的幽蘭小花。
說不上驚豔在哪裏,但總忍不住想深究,由此處處皆是驚豔。
瑰麗,如神明般不可褻瀆。
玻璃罩下還有個臺子,婁晚竹站在臺下仰視這件藝術品。
“花本來是美好的象徵,”她問解沉,“我記得這是一種寓意很好的花,可是在這它好像不太美好——爲什麼呢?”
“不全是,”解沉站到在她旁邊,衝那藝術品擡了擡下巴,下顎線被拉成乾脆利落的一條,“這個人想逃離的慾望不強。”
婁晚竹順着他的視線看回去。
——花中人只伸出一邊手。
如果真的有強烈逃離的想法,那在這種情況下就應該兩邊手一起向上,逃離的可能性才大。
一方面不想陷入身下里漩渦,一方面又自甘沉淪。
即使身下是毒藥。
這種矛盾至極的心理一旦被實體化,就會呈現出讓人意想不到的強烈而突出的藝術效果。
矛盾的美在於兩極事物的平衡。
過了很久婁晚竹才問:“她的設計者是誰?”
解沉:“我。”
這個倒是沒料到,不過也不會有多不可思議,畢竟以解沉的實力確實能設計出這樣的藝術品。
玻璃罩前沒有對藝術品的詳細介紹,也許就是單純的展覽,並不附贈解說。
婁晚竹在找了一圈沒找到藝術品的名字後去問解沉。
“這個啊,”解沉領着她往前走,用標準的的德語回答她,“vergissmeinnicht”
熟悉的發音,似乎有人曾經提起過,婁晚竹回憶了下:“品牌名字?”
“嗯。”解沉半垂着頭看她,眼裏深深沉沉,不知道什麼情緒,“你知道?”
他以爲婁晚竹不太關心這些,他也沒和她說過自己的事兒。
不過在糖水鋪的的時候婁晚竹脫口就是問他忙不忙,那看來就是知道,不說全部,也有大概。
“聽朋友提過,”婁晚竹說,不知怎麼又補上一句,“你來畫展那天。”
“……”
果然還是不關注。
婁晚竹和解沉走一塊兒的時候總是感覺到若有若無的目光,一回頭也能對上那些視線,那些人被看到了也不躲避,和善地衝她笑。
婁晚竹被看得想下樓。
“你平時沒領人來過這裏嗎?”婁晚竹小聲問,“我怎麼總是覺得他們在……比較關注我?”
解沉頓住了腳步,往周圍掃了一眼,那些看婁晚竹的員工瞬間散開來,又繼續忙手頭上的活兒,欲蓋彌彰。
解沉從從容容的收回目光:“我怎麼知道。”
也不知道他是在回答她的第二個問題,還是在反問她。
婁晚竹默默嘆氣。
解沉推開一道門,裏面還有幾個工作人員,推開門時裏面正在激烈地討論着什麼。看見他進來話音就止住了,恭恭敬敬叫“解總好”,得到迴應後又繼續討論,不過聲音比原先小了點。
“如你剛纔所見,”解沉在員工面前收了那股懶散的勁兒,人五人六地站在那裏,聲音在一片嘈雜中有些模糊,“vergissmeinnicht不僅僅拘泥於某個領域的設計,現在偏向多元化發展,但主要發展是裝飾品和一些其他物品的設計。”
“在這些的基礎上,vergissmeinnicht如今像很多設計品牌一樣,嘗試服裝設計。可我們有個很大的不足,就是色彩的搭配不夠協調,對色彩也不夠敏感,所以在此之前我們所有的設計品都是以簡約和復古爲主打,色彩濃豔的設計品很少。”
說到這時解沉停頓了一下,然後非常自然地補充:“當然,我除外。”
婁晚竹:“……”
她小聲道:“vergissmeinnicht色彩不算很濃豔。”
整件藝術品唯一的色彩就是那幽蘭色的小花。
解沉:“我故意的。”
“……”
他去一邊的飲水機給婁晚竹接了杯水,然後自己也接了一杯,喝完之後才繼續說:“衣服和裝飾物不一樣,色彩混搭會比裝飾品多很多,稍有不慎就會失足,尤其那些相似的色彩。”
“但是爲了今後更好的發展vergissmeinnicht,我們很有必要去嘗試。下個月中旬我將開展一場時裝秀,以提高知名度,計劃明年選人蔘加米蘭時裝週。”
解沉是說幹就幹的人,只要他定下要做一件事兒,立馬就會去做,且高效率高質量,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能成。
“而你,”解沉看向她,“作爲一個天賦極高的畫家,對色彩的敏感度會比他們高很多,且你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人體比例,如果有你的協助,時裝週這事不成問題。”
婁晚竹靜靜地聽他說,等他說完稍稍考慮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當然不會讓你白乾,我會給你相應的資金,”解沉站在角落裏,婁晚竹幫他擋住了一部分下屬的視線,於是他扶着飲水機靠在牆上,輕輕吹了聲口哨,勾出個帶着痞氣的笑,“加油哦大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