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我已經爬了一半?”謝桐悠眼中一亮。

    因爲不知道到底還要攀登多久,心中漸漸升起絕望。還好,這變態的考場沒有再設循環,石梯到底是有終點的。

    仙鶴的聲音又在腦中響起:“越往上,越是艱險。”

    “嗯,我好怕怕。”謝桐悠嘴上說着害怕,神情卻並無改變,費力地取出剩餘的一塊點心喫下,身體暖和了一些。

    來到這個世界,她不再是那個有點大大咧咧的工科女,對一切都存有戒心。可此時身心疲憊,面對不知是不是陣法幻象的大鳥,她不禁放鬆了僞裝。

    仙鶴被她這個反應噎了一下,“看來你是不會在此刻放棄攀梯了。”

    “當然,我一定會完成考驗,加入扶搖仙宗。”謝桐悠不再看它,暗自給自己打氣,伸出手抓住上面的梯階,用力蹬腿。

    仙鶴點點頭,“好吧,希望你能如願以償。”它的眼神溫和,“若是實在堅持不下去,就呼喚我的名字。”拍拍翅膀,仙鶴盤旋上升,“記住了,我叫白十九。”

    “白十九,”一邊繼續攀登,一邊默默唸叨,“不知道是法陣幻影,還是真有一羣編了號的大鳥。”

    白十九果然沒有說錯,越向上,空氣越冷,風中開始出現細小雪粒,呼啦啦打在身上。謝桐悠感覺自己像條活魚,被人拿着毛刷硬刷,要把魚鱗刷下來。裸露的皮膚滲出血跡,轉眼又被凍住,再被刺骨的寒風割開。

    不知道爬了多久,謝桐悠睫毛上結了冰珠,視線開始模糊,身子也僵硬了。她能感覺,再這樣下去,自己會變成一坨冰塊,從梯子上掉下去。

    “白……十九。”謝桐悠低低叫了一聲,撐不住地閉上眼睛。

    一聲鶴唳從遠方而來,隨即,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腦中迴響:“要隨我下去麼?”

    謝桐悠睜開眼,嘴角掛着一絲微笑,“誰說,我要放棄了?”

    仙鶴愣了一下,問:“那你叫我幹什麼?”

    “我現在,離終點還……還有多遠?”被凍僵的嘴脣,連說話都很困難。

    仙鶴的眼神變得有幾分奇怪,這個小孩子,把自己當成報路鍾了不成?看着小小一隻,毅力倒是堅韌。

    它靜靜看了幾秒,終於傳音:“已經不遠了。”

    “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謝桐悠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包裏有顆藥……”

    白十九見過很多參加入門測試的人,有哭着喊着讓它救命的,有充耳不聞只一心向上爬的,有幾乎凍成冰塊不得不叫它來的,可是,這樣請它幫忙的,還是第一個。

    仙鶴歪着頭,仔細打量了下眼前的女孩。單薄的衣衫已被風刀割得破破爛爛,露出遍佈傷痕的肌膚。她的身體在止不住地顫抖,彷彿下一秒就會從踏雲梯上一落而下。但是她的眼睛,透過冰粒和半閉的眼瞼,依然堅定地看着它。

    仙鶴低下頭,找出丹藥,放在她的嘴邊。

    謝桐悠快要睜不開眼,光是張嘴這個動作,就用了全身的力氣。

    暖意入肚,謝桐悠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雖然手腳還是異常痠痛,但是身體不再僵硬,頭腦也清醒過來。

    “多謝!”她真誠地對仙鶴道謝,“如果出去之後還能見面,我一定請你喫魚。”

    仙鶴又低下頭,似乎對這樣的熱情很不習慣。留下一句“加油”,便展翅飛走了。

    謝桐悠趁着身體還暖和,繼續頂着冰冷寒風攀爬。就在皮肉綻開、全身劇痛的那一瞬,她用盡餘氣,終於登上了最後一節石梯。

    踏上平地的那一刻,暖風拂面,與剛剛的凌冽刺骨形成鮮明對比。身上原本血淋淋的傷口也不再疼痛。

    謝桐悠低頭,發現衣衫和皮肉都完好無缺,只有攀爬的痠痛在提醒她,那些經歷並不是一場夢。

    通過踏雲梯的考驗,她成了扶搖仙宗的預選弟子。

    和那些急於收徒擴張領地的小門小派不同,扶搖仙宗對於弟子入門有較爲嚴苛的選拔流程。每二十年召開一次弟子招募,通過入門測試後,要經過十年的學宮學習。之後,由長老們選優秀者入內門修行,其餘人員則轉爲外門弟子。

    經歷過高考的謝桐悠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感。這不就是精英小班和普適教學?

    謝桐悠和半個月前通過統一招募的一百多名預選弟子開始了學宮“基礎教育”生涯。

    對於她這個“插班生”,其他人有猜測、有鄙夷,性格張狂的甚至公然叫囂:“原來仙宗也難免世俗,不知是哪裏來的紈絝!”

    面對懷疑她走後門的風言風語和當面指責,謝桐悠內心平靜。作爲一個年滿三十、在職場站穩腳跟的工程師,她早有了堅韌的內心。在和滿是粗糙漢子的工程隊、拆遷農戶的多次打交道中,她熟識了人情世故。

    於是,謝桐悠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抽抽噎噎講述起身逢鉅變的經歷。當說到父母爲護她慘死時,回憶觸動,她真情實感地哭了一場。

    因年紀還小,她那雙圓溜溜的黑眼睛就像無害的幼獸,有些瘦削的小身板平添幾分軟弱。瞭解到異變獸屠村的悲劇,絕大多數人看她的眼神都轉爲同情,議論漸漸平息。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的生活。幸好自己的人生並未隨那場意外埋葬,而是峯迴路轉,未完待續。她很珍惜這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小心翼翼地藏起原來的肆意,用孩童的笑臉面對每個人。

    這日清晨,一衆預選弟子在臨風崖進行靈氣修習。

    “修行者,以天地靈氣爲滋養,修身,修心。”說話的,是個儀靜體閒的女子。她那一雙杏核眼秋水無塵,整個人透着凜若霜雪的氣質,正是天璇峯長老煙霞君。

    她端坐玉臺之上,清冷的聲音道:“鍛體、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大乘、渡劫,仙途漫漫,唯有經歷艱難險阻,方可破界提升。丹藥雖可輔助修行,但光靠服丹積累的真氣猶如空中樓閣。只有自行吸納,在體內千錘百煉,才能融會貫通。”

    她讓衆人閉目靜心,感受身邊的靈氣,“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無視無聽,抱神以靜,慎內閉外。”

    謝桐悠依言打坐,逐漸心如止水,吐息漸長,身邊事物消散,一切紛擾拋之腦後。慢慢地,她感覺到空氣中充盈着一股親切氣息,環繞在周圍。這便是煙霞君所說的靈氣吧。

    “你們是初習吐納之法,還不能將靈氣收爲己用。務必每日按照《養脈入門》修行,完成鍛體指日可待。”一個時辰後,煙霞君喚起衆人。“一月後大家再來此,我會檢驗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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