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男人不動聲色地將雙臂搭在面前的桌子上,那雙手臂,左手插在右邊袖子裏,右手插在左邊袖子裏,看起來似乎是爲了保暖,才做出這樣的動作。
他微微擡頭,露出鬍子拉碴的臉頰,配上他這幅形象,比起垂釣客,說他是流浪漢倒是更加貼切一些。
“那如果…該管的人他沒有實力去管呢?”,斗笠男人再次問道,這一次,他的話終於帶上了些許聲調起伏。
麪攤老闆停下手中動作,雙眼微眯,道:“那要看造次之人是誰,那該管卻沒有實力之人,又是誰了。”
斗笠男人默不作答,右手突然從左袖抽出,掌中還握着一物。
那是一方印,拳頭大小,通體墨綠,材質看上去像是某種玉石,其上雕刻着猙獰的惡鬼,與陰陽雙魚圖案。
“天道不佑,棄吾至深…”,在說這句話時,斗笠男人語氣悲傷,彷彿是在控訴。
麪攤老闆猛地一拍面案,厲聲道:“那又如何!天道自是無情,亦不可逆!身任重職,亦不可瀆!若執意而爲,恐千載修爲毀於一旦!”
斗笠男人猛然起身,瀟灑一笑:“哈哈!那又何妨!吾此生已無所求,唯有此事,非做不可!”
他的話音剛落,身影一閃,麪攤老闆不知何時,已經來至他的對面。
那不修邊幅的邋遢老頭,渾身突然爆發出一股令人戰慄的恐怖氣勢。
“老朽則能看你自甘墮落!怎能允你危害他人!”
說話間,麪攤老闆一隻枯槁的手,便已探向那斗笠男人。
在這一剎那,斗笠男人只感覺朝自己逼近的,並非是一隻手,而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哈哈!好手段,若非這裏是宜江,恐怕還真就敵你不過!”
斗笠男人不退反進,舉起手中那方印,朝着麪攤老闆的手就印了過去!
一股詭異的力量,自那方印中激盪開來,這一刻,方圓十里“冥淵”爲之震顫。
麪攤老闆的手停在半空,與那方印之間,保持着半寸左右的距離。
他嘴角微微顫抖,怒道:“如此動用陰陽印,難道你真的不怕陰界察覺,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嗎?!”
斗笠男人語氣決絕道:“只要將這座城封鎖,即便是陰界,也無法察覺。”
“你!”,麪攤老闆還要說些什麼,他身後的空間卻突然裂開,將他整個人都吸入其中!
“你就先去陰界待上一陣子吧…”
說話間,斗笠男人將那方“陰陽印”重新收回袖子中,空間旋即恢復如初。
他找了張椅子,再次落座,隨後將手伸進懷裏,拿出了一本厚實的記事本,擺在桌面上。
那筆記本明顯可以看出被水泡過的痕跡,他將右手按在筆記本的封皮上,沉聲自語道:“你的願望,我來替你完成,縱是萬劫不復,又何妨…”
宜江市,南城區。
剛剛結束加班的劉大海,步伐沉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劉大海家所在的街道,算是宜江市的一大特色了。
那是兩排被高層樓房包圍的平房,據說是由於當時城市改造時規劃出了問題,導致這些平房沒有被規劃進去。
劉大海的家,就在這兩排平房之中。
多年來,劉大海工作也算是兢兢業業,不過他工資上漲的速度,與樓價相比卻是相形見絀。
而多年來家裏人生活在這平房也已經習慣了,每次劉大海說要賣了平房,首付一間樓房時,他妻子都會以“沒準什麼時候咱們家就拆遷了”爲由拒絕。
事實上,劉大海的妻子當然知道,這片地方基本不可能會拆遷了。
原因很簡單,這片土地用來蓋樓,顯然是太小了,而且周圍已經起了高層,根本沒辦法大規模動工。
劉大海在“建業集團”就職,最近,因爲董事長王建業被害,集團內部發生動盪,原本位於宜江市的許多項目,都面臨叫停。
如此一來,“建業集團”必然會在宜江市大規模裁員。
爲了避免被裁員,劉大海只能甘當苦力,主動加班,以博取一個晉升的資格。
職場沉浮多年,劉大海很清楚,自己目前這個位置,只要一有人事變動,被裁是在所難免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升職。
不過這可並非是件易事,這種事,劉大海想得到,別人也一樣想得到,於是乎一場加班競賽,便無聲展開…
畢竟是人口大國,什麼時候都少不了所謂的“內卷”行爲,接連幾天加班到深夜,劉大海只覺得自己渾身痠痛,四肢沉重無比,眼神發飄,胸口不時還會疼痛一下…
想到之前在視頻裏看到的“過勞死”新聞,劉大海心中一陣惶恐。
劉大海倒是並不怕死,一了百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但劉大海卻深知自己不能死,因爲他還有老婆,還有兒子。
今年剛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兒子,纔是劉大海夫妻的希望,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劉大海踩着薄薄的積雪,彷彿遊魂一般走在路上。
此時,路燈已經熄滅,正是破曉前天色最黑的時刻。
劉大海卻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黑暗,不過爲了防止自己不小心絆到什麼東西,從而導致摔傷,劉大海還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用來照明。
轉過一個拐角,前方不遠便是那一排平房。
這裏採光很差,即便是晴天白晝,也基本不會有陽光照射下來。
被高層環繞的平房,顯得如此渺小,就像是劉大海這類人生活的寫照…
劉大海平時都不敢去看那些高層,因爲只要一擡頭,那種被包圍的無力感,便會讓他喘不過氣,直欲窒息…
一陣寒風從身後吹來,劉大海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原本因睏倦而不斷打架的眼皮,此時也暫告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