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隻韭菜精的史詩 >第3章 復仇者
    “吊吊”

    右護法靠在樹上,吱了半天聲,幾個氣如吹灰的“吊”卻沒了下文。

    只見他累死累活地拼起一張大嘴,喘息如牛,一條血道子蜿蜿蜒蜒,從額角一路落到頸子。嘴一喘一動,脣邊那血道子也一起一伏,鮮伶伶的,沒幾下就快撥弄飛了似的。

    “得、得了吧你”

    左護法正靠在樹另一頭,搶白一嘴,聲音卻顯得有些坎坷。

    卻見這一片濯濯童山裏,竟是萬籟俱寂,方纔那羣聲鼎沸的熱鬧都憑空消失了似的,原來兩人一味廝爭惡鬥,打得那樣一心一意,竟不知什麼時候翻到另一座山頭了!

    “看來這一時也分不出什麼高下”

    左護法說着,順上來一口氣,眼餳骨軟地道:

    “今今天就比到這裏吧!”

    “也也好!”

    那右護法應一聲,遂不甘示弱地道:

    “先休整一段時日,改日再戰,老子定將你定將你”

    “將、將將你個頭!”

    左護法笑一聲,從樹根前顫巍巍地支起身來。

    右護法那廂也站起來,與其比肩而立,相視一嗤。

    不知何時,天地間已是大雪紛飛。

    兩護法拖了一身烏七八糟的掛彩,行走在風雪中,剛瘸瘸拐拐地爬回原山頭,待要與幫派匯合,纔看清面前的一幕,卻覺雙眼一黑。

    只見那山道旁黑乎乎的,一片白雪皚皚裏,竟遠遠趴了一地動來動去,似人非人的東西,那般的古怪,倒叫人有些望而卻步了。

    兩護法相視失色,猶疑上前查看,這才發現那一羣黑乎乎的玩意竟頂着一張張熟臉——原來是幫派衆人!

    右護法怔愣一下,鼓着那兩隻一大一小、一青一紫的眼皮,眸子先是在地上定了定,一翻,翻到天上,定了定;最後又一翻,回到那地上——

    這下是千真萬確了,千真萬確那傷心慘目,一亂塗地的光景!

    他們眼睜睜看着那一羣朝夕相處的幫衆們,此刻是死傷相藉,叫苦連天地在雪中翻來滾去,而旁邊正倒着一隻粗碩無比,差點就參上天的大樹——也是爛成個半零不落,慘不忍睹的樣子了!

    “這是怎麼回事!”

    左護法一邊驚駭道,一邊毛骨悚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忽地從哪裏飛來一句:“饒命!”

    “饒呃嗚!”

    兩大護法面面相覷,抖腳往聲源處尋去。

    只聽得那求饒聲越加清晰。

    “呃嗚”

    “呃嗚再也再也不敢了!”

    “嗚啊饒命啊!饒命啊!”

    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

    轉角處,正見烏冬卿把張不欒壓在地上,一隻手高高地舉起來,劈手一掌——張不欒那一張慘臉上又被狠狠地來了一下。

    “女俠饒命!嗚嗚嗚”

    烏冬卿面不改色,一隻手起高落低,又劈了他幾個來回。

    “啪!啪!啪”

    一連吃了十幾個耳光,張不欒一張臉幾乎是腫得漏油,慟哭着,再次嚎出殺豬般的一嗓:

    “哇啊——女俠!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刺啦!”

    烏冬卿眉眼厲色,徒手撕了張不欒的衣服,從幾片碎衣尋出她的髮帶。

    這才收手,站起來,恢復她一種意慵心懶的神氣,鬆垮垮地活動一下筋骨,一邊束髮,一邊轉過頭去——

    卻見兩大護法杵在她身後,硬撅撅地懟着兩個張牙舞爪的動作——正是停在兩張凶神惡煞的臉上了。

    烏冬卿愣一愣,眨眨眼睛。

    兩大護法紋絲不動,定在那裏似的。

    烏冬卿一挑眉,束髮的手往下一撂。

    她將嘴脣拂拂碎髮,一隻肩頭往樹一依,遂抱起個胳膊,滿臉玩味,似要很久很久地欣賞下去。

    三人就這樣木了半天。

    右護法終於忍耐不住,“呔!”了一聲,寸拳往烏冬卿一襲——

    哪知他與左護法交戰半天,早已是負傷累累,那一身零七碎八的力氣忽地一繃,腳下沒使住勁,狠狠一個踉蹌——痛!

    烏冬卿眼看右護法直直栽倒在自己面前,抱着個大腳,疼得滿地打滾。

    張不欒見狀,爆出一聲淒厲的呼喚:

    “右護法!”

    烏冬卿默默兩手一攤,表示無辜。

    轉面,只剩左護法一人。

    左護法嚇地立馬擺出一副招式,戰戰兢兢的,一雙枯手直打哆嗦。

    他看看右護法,看看張不欒,又看看身邊那一羣躺得七損八傷的傢伙,一張衰臉就開始變顏變色。

    烏冬卿抱臂,慢悠悠地盯他半天,最後一笑,簡直有點無奈。

    她把手指一勾,做了個“來”的意思。

    左護法定定神智,心想橫豎都是一死,一咬牙,罷了!

    “啊啊啊啊!”

    大吼一陣,一震聲勢,風雲叱吒地砍來兩面手刃——

    下一刻,他就痛痛快快地摔了一跤!

    烏冬卿“唰”地收起掃堂腿,猛然跨在那左護法身上,攢力舉起一拳——

    左護法慘叫一聲,飛手一擋。

    額上懸着一道拳頭的影子,心驚膽戰了半天。

    疼痛卻遲遲沒有着落。

    左護法哆哆嗦嗦地睜眼,就見烏冬卿凝着一雙眸子,莫名不動了。

    半晌過去。

    風吹樹葉,雪落滿頭,闃無人聲。

    烏冬卿悶着臉,感受一股勁力在拳頭裏東竄西撞。

    低首,長髮往臉上一飄,一飄,霧鬢風鬟間,偶然一縷天青色拾到自己眼裏。

    她想起此次出山前,師傅爲自己束髮的場景。

    那溫聲和氣的一言一語,忽地都歷歷在目:

    ——冬卿,既知此番復仇兇險,而你意已決,我亦無從置喙。

    六年前我初見到你時,你整日自暴自棄,求死要活,而今你洗濯磨淬,一副雄心壯志、生機勃發的模樣,師傅亦是欣慰。

    總歸你肯活着,無論是爲生而活,爲死而活,還是爲仇而活終究也是種活法。

    你們豐本一族,向來以頑強盛名,和其他草木不同,你們癒合能力驚人,斷手腳可再生,斷筋骨可再生。但你所謂的死而復生,雖然大多人罕聞寡見,師傅卻也聽過這樣的傳說。

    傳說在你們之中,卻有一種千年難得一遇的奇韭,當心中不甘至極,卻不得不慘遭枉死,只需斷指入土,屍身在死亡那一刻,指頭就會化爲靈種,每死一次,靈種就會從土裏重塑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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