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隻韭菜精的史詩 >第9章 大小姐
    丁府裏,幾個人趔趔趄趄地把烏冬卿擡進房間,便開始忙進忙出起來,一盆盆的血水打出去,往地上嘩啦啦地一潑,那蓄污池頗有點血流成注的意思。

    另一大夥人正鬧鬧嗡嗡地分在丁夫人那裏,丁老爺因公務繁忙不在家,丁夫人才死裏逃生,肚裏守着一腔的委屈卻沒處發泄,只好在房裏抱着丫頭哭訴半天。一羣人好說歹說,給丁夫人剝了那層血衣,把她全身胡拉拉抹了一遍,拾掇了好久,丁夫人這纔有些平靜下來。

    沒的一會,又傳了一位老郎中進到府裏。郎中一入門,自然是先去給那驚魂未定的丁夫人診了一診,對着那丁夫人一條脈腕把握半天,左不過是驚嚇過度,便開下一副藥材,讓她靜心修養。

    丁夫人神情恍惚地點點頭,這纔想起隔壁還有個烏冬卿,趕忙地把郎中拉到烏冬卿的房間。

    昏天黑地了一路,又在牀上給人家稀裏糊塗地收拾了一下身體,好不容易聽見丁夫人的說話聲從門口傳過來了,烏冬卿才裝作悠悠轉醒的樣子,嗚咽一聲。

    丁夫人一聽,急焦焦地坐到牀邊。

    “恩人,你怎樣了?”

    烏冬卿故意很費力地張一張嘴,呼了幾口氣,便道:“這是哪”

    “是我家!”

    烏冬卿緩慢地眨動一下眼睛,又見着一位龐眉白髮的老人坐過來,和丁夫人相互示意一下,便把起烏冬卿的腕子。

    烏冬卿隨即斂聲屏息地道:“謝謝夫人,真是麻煩你了”

    “恩人,你這講的哪門子話?要不是你,我就得慘遭毒手了!”

    “我”

    烏冬卿擡着個脖子,氣喘喘地道,似乎想說什麼,卻沒什麼力氣。

    丁夫人見狀,便把她又生生按下去。

    “恩人!你先別說話了!我讓這位先生幫你看看!”

    她細聲說着,眼瞅老郎中在旁邊把了有一會了,丁夫人便問道:“先生,她怎麼樣了?”

    卻見那老郎中默不作聲,對着她那條腕子拿捏了半天,眉頭竟是越來越蹙。

    “哎呀這”

    他捋了一把白鬚,又將信將疑地按了一會,這才目瞪口呆地把手收了回來。

    丁夫人見狀,便急聲問道:“怎麼了?傷勢很要緊麼?”

    烏冬卿和老郎中對上視線,只見他一雙擠滿了皺紋的老眼,迭迭薄薄地往自己盯住了,猶如看到什麼了不得的奇物似的。

    老郎中擺一擺手,“不打緊,不打緊休整幾天就好了。”

    丁夫人才鬆下一口氣,又聽得郎中來了一句:“只是”

    “只是?”

    老郎中肅着一副神情,往烏冬卿盯了半天,突然意義不明地笑了一笑。

    “慚愧,慚愧”

    他在那兀自慚愧了一會,兩頰擠出一旋含笑的八字紋。

    “我老夫看了半輩子的病,經手的人不說是數不勝數,也得是有成千上萬了,我倒從沒見過姑娘這樣來勢洶洶的筋脈,兇中有勁,勁中有險,險中有力,力中又兇,簡直是,簡直是”

    丁夫人接話道:“簡直是——超凡脫俗?”

    “簡直是——亂七八糟!”

    老郎中搖一搖頭,不可思議地盯着烏冬卿。

    “真是神了!姑娘,你整個人的筋絡都兇亂得不像話,給我的感覺——倒像是一個渾身筋脈全斷的傢伙,一般人有這樣的脈絡,早該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然而看你這若無其事,能說能走的樣子老夫還是不敢相信,又更悉心地把了一會,這才察覺出你筋脈亂歸亂,卻是亂中有序,裏頭卻總有一種更強大的力量在平衡着敢問一句,您天生如此麼?後天可有受過什麼嚴重的傷病?身上可有什麼過人之處?”

    烏冬卿將眼皮一垂,輕聲道:“我天生如此。要說過人之處不過是比旁人力氣大些。”

    老郎中便一拍大腿,驚喜交加地道:“奇了!奇了!那你是生來如此,卻因禍得福,能將這兇亂的筋脈適時運用成活!看來你不是什麼巾幗奇才,也得是天生神力——千年難得一遇呀,竟讓老朽碰上了!”

    說是時,老郎中語氣愈發激動,那嘴脣上兩撇雪胡一下一下地翻動着,兩頂皎白的鬚眉幾近要跳起來。

    就連丁夫人也給帶得深受觸動了,回驚作喜地往烏冬卿打量起來。

    “是了是了!先生,不瞞你說,其實我先前還小小的疑慮過,你說一個小小的女子,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能憑一己之力,赤手空拳地幹趴那麼多壯漢?”

    丁夫人說着,一張臉喜滋滋地看着烏冬卿,“現在聽先生這麼一說,我才恍然大悟!”

    “細想來,那危難之時,我曾嚇得全身無力,路都走不動,你那會自顧不暇,仍單憑一隻手就一下子把我提到了洞裏這般神力我倒是親身感受過的,竟然有這樣大的本事!難怪八個壯漢都不在話下哩!”

    老郎中又道:“能否詳細告知一二,令堂是怎麼將你生養出來的麼?”

    烏冬卿面色疑慮,“我不懂您在說什麼”

    老郎中一下子想起來似的,“哦!哦!你難不成是草?”

    烏冬卿點一點頭,那老郎中便了然了。

    “先生,咱們花國人都是懷胎十月,一生下來便是人形,他們草麼,似乎只需懷一月,生出個種子來,再培到土裏慢慢生長成人形的!”

    丁夫人在旁邊搭話,老郎中連連點頭:“是了,是了那敢問姑娘,您從小是從哪片土地裏生長出來的麼?那時是怎麼個長法?一天曬多久的太陽?施多少的水?”

    烏冬卿想了一想,便道:“我自小無父無母,也是在風吹雨打中生長起來的,但是想來應該與常人無異吧。”

    那老郎中似乎不太滿意,還想再多提問,卻聽得丁夫人忽而輕輕咳嗽了一聲。

    “先生,沒什麼事,先給她開一副藥吧,要是還有什麼問題,倒等她好些再問嘛!”

    老郎中一回頭,便見丁夫人給自己使了幾個眼色,驀地明白了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開完藥方,又畢恭畢敬地告退一聲,便跟幾個侍女一塊走了出去。

    烏冬卿心波動了幾動,突生一計。

    丁夫人見郎中走了,回過頭來,笑吟吟地道:“恩人,說了這會話,你可累了?”

    烏冬卿便搖搖頭,眉毛一蹙,輕聲道:“我不該留在這裏,會給您帶來麻煩的”

    說着,就要做出一副起身的樣子,然而似是哪裏給抻了一下似的,猛地身子一顫,倒在牀上,惡狠狠地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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