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爾的小王子託蘭達目睹了整個純淨者轉化儀式的過程,他只感覺毛骨悚然。

    他也不理解,那老頭怎麼會突然變成怪物,少年又怎麼會噴出黑血,倒是那怪物尖叫的時候給了他一種無法言喻的噁心感。

    就好像往嘴裏塞進去一把活的蟑螂,甚至能感覺到它們在嘴裏,喉嚨和胃袋中蛄蛹。

    帶着這些疑惑,託蘭達最終見到了凱里德的國王。

    據說凱里德的國王有兩個,他們是倆兄弟,一個是國王,一個是教皇,但是他們的權力是互通的,此刻在這光線暗淡的宮殿中,兩位傳奇級的存在皆帶着銀色的面具,身上的衣服也完全一樣,只能從隨身攜帶的武器上辨別他們的不同。

    凱里德國王的是劍。

    而教皇的則是權杖。

    “陛下,我......”託蘭達剛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如果安道爾王是來請求援助的,那麼很遺憾,我們沒有辦法給安道爾帝國任何援助,在來的路上你應該看到了,邪魔依然在產生。”

    凱里德國王杜波依斯語氣冰冷。

    他的聲帶像是被劃破了一般嘶啞,但事實上他的嘴巴已經被烙銀填補在一起。

    越是實力強的,對五感的封鎖就越嚴酷。

    少年的遭遇很慘,可作爲國家的統治者,杜波依斯和教皇盧克斯對自己更狠。

    因爲他們非常清楚,一旦他們兩個被污染,這個國家就相當於完蛋。

    “這,我聽說凱里德的邪魔動亂已經被壓制下去了啊......”

    託蘭達臉色蒼白,他沒想到凱里德國王居然這麼冷酷,甚至都不提條件就直接拒絕。

    “確實被壓制下去了,但壓制並不是根除,如果沒有被壓制下去,你看到的就是滿街亂跑的邪神眷屬,而當你走到王宮來的時候,你會發現坐在王座上的不是國王和教皇而是兩個猙獰醜陋的怪物,這麼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杜波依斯自嘲地說。

    邪神的侵染無孔不入,他們只能盡力遏制。

    可這也差不多消耗裏凱里德帝國剩餘的所有軍事力量,純淨者必須一刻不停地在城市中巡邏,防備着一切可能存在的危機。

    “原來是這樣麼......”託蘭達無力地跪坐在地上。

    原來邪魔是這般難纏的東西,可是父親並不知道這些。

    “無論如何也無法派出援助嗎?”他帶着最後一線希望。

    “不能,我擔不起這樣的風險。”

    杜波依斯堅決地搖了搖頭:

    “女神已經爲我們做得夠多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現狀,而安道爾帝國,本就應該處理好自己的事情,而不是爲了爭一口氣和強大的海妖死磕。”

    託蘭達沒了語言。

    他的籌碼只有他自己,而這個籌碼也是最拿不出手的東西,他既不是強大的騎士,也不是神祕的法師,甚至連一點點技術都不會,從小到大,在艾裏蘭王的溺愛中他只學會了享受,但好在他的頭腦還算聰明。

    所有人都覺得,他只是個被拋棄的棋子,但只有託蘭達明白。

    父親依然還是愛着他的,而且他也知道父親也很愛希娜和溫妮兩個姐姐。

    最終他用這種方式將他們推出了那個動亂的國度,至於兩個哥哥,因爲身上肩負着國家繼承者的使命和責任,所以他們不能離開,他們必須跟着父親一起守在王宮門前,直到倒斃在血泊之中。

    這場出使本身就註定失敗。

    沒有任何利益交換,王子和公主充其量只是個華麗的載體。

    他的父親只是往上粘貼了一些堂而皇之的理由,什麼找凜冬帝國尋仇,什麼凱里德帝國本就應該幫助安道爾帝國,做了幾十年國王,安道爾一直風調雨順,他的父親怎麼可能是這種愚蠢的空想家?

    可能,父親唯一的錯誤就是選擇和娜迦死磕。

    託蘭達悲哀的想着。

    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不與娜迦死磕,娜迦就會佔領安道爾,之後又會怎樣呢?

    父親會死,他們這些被庇護在雄獅身後的王子公主也會死。

    這只是一隻垂垂老矣的雄獅面對侵略者最後的掙扎和強硬。

    “凱里德陛下,無論如何我想爲父親提供一些幫助,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懇請您告訴我這些邪魔眷屬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託蘭達跪在地上,低頭匍匐,他拋棄王子的身份,卑微到了塵埃裏。

    杜波依斯沒有說話,倒是一邊的教皇盧克斯輕輕將權杖杵在地上,緩緩開口:

    “邪魔不可視,不可聽,不可聞,觀看它們的樣貌,傾聽它們的聲音,嗅探或者採食有關它們的一切都會被污染。

    關於污染我們分爲三個等級。

    1級污染,被污染者還有堅定的原身信仰,有着清晰的神智,身體情況正常,但時常聽到邪神的囈語,這個階段的污染者可以被牧師淨化,但我們選擇直接轉化成純淨者一勞永逸。

    2級污染,被污染者對原來的信仰出現懷疑的態度,開始逐漸相信邪神的信仰,身上出現邪惡的特徵,例如:觸手,詭異的眼珠子,眼球泛紅等等,他們天天被邪神的囈語籠罩,並逐漸沉淪,這種變化已經無法逆轉。

    3級污染,污染者完全墮落成邪神的信徒,並且擁有散佈污染的能力,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不是人類,隨時可以突變成邪神眷屬引起動亂,正如你在來的路上看到的那個老頭。”

    盧克斯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一切物理手段對邪神眷屬的效果甚微,殺死邪神眷屬的最好辦法就是把它們燒成灰燼,不管是用魔法火焰也好還是鬥氣火焰也罷,火焰可以淨化一切,當然這只是目前我們接觸到的邪神眷屬,說不定以後以後出現不怕火焰的東西,這猶未可知。

    “感謝您的教誨!安道爾帝國的子民知道一定會感謝您的。”

    託蘭達心裏掀起驚濤駭浪,但表面上的禮儀還是堅持做到體面。

    “舉手之勞,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人類能在這逐漸出現的浩劫中存活下去。”

    ......

    託蘭達幾乎是蹣跚着離開了凱里德王宮。

    回到驛站之後,他關上門窗,衣服都沒來得及脫,立刻找來卷軸和筆墨給父親寫了一封信。

    信中詳細地說明了邪魔眷屬的恐怖之處。

    他懇求父親將重心放在對付邪魔眷屬這件事上面。

    一週後,在一個初冬的早晨。

    這封信幾經轉折,終於來到安道爾王卡斯特羅的手中。

    此刻他正站在城牆上,透過戰爭的硝煙,他那雙灰色的眸子更顯得晦暗,臉上的皺紋縱橫而深邃,似乎在短短的一週時間裏,他從一個還算意氣風發的中年國王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城牆下,獸人和人類的聯軍正和娜迦軍團死戰。

    而就在收到這封信的前一天。

    探子回來報告,前去鎮壓邪神眷屬的那支精銳軍隊已經全軍覆沒,目前也不清楚邪神眷屬發展到了什麼地步,因爲探子基本上都死了個精光,包括那個活着回來的探子最終也沒能逃過逐漸變異的結局。

    現在卡斯特羅知道。

    那探子已經處於2級污染狀態,進入3級污染是必然的事情。

    “已經遲了。”卡斯特羅嘆息一聲。

    他的餘光瞥到城牆的左側,娜迦女皇的身影在蒼藍的海流中浮現,一步步朝着他走來。

    這一次他沒有逃避,那雙粗糙的大手握緊了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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