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男生的舉動,全車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他們在怔楞與不安中等待着,就像是要驗證那男人的話是真是假。

    然而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半天也沒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之後衆人都鬆了口氣,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接着就是爆發性的笑聲,其他那些膽小的也覺得自己太緊張了,就連宋賢身邊的孫玉靜都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可就在衆人放鬆的下一秒,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那個撕爛卡片的男生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接着,他整個人驟然從座位上彈跳了起來。

    沒錯,像彈簧一樣彈跳了幾下,他開始掐住自己的脖子,不受控制的大聲嘶吼,他脫離了座位亂竄亂撞,開始瘋狂的拍打車窗車門想要下車,期間還被絆倒幾次摔到了地上,可他連片刻都沒停留,立刻爬起來繼續尋找出口。

    車裏的人都驚呆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認識那男生的幾個小夥子也愣了好幾秒,這纔想着上前去攔住他。

    可那男生的力氣出奇大,好幾個人都被他用抓狂的姿勢推拒到一旁,“下車,我要下車……。”他含糊着大吼,口中在此時開始不斷涌出白色的泡沫。

    司機像是沒聽到一樣,客車依舊平穩有序的向前行走,靠前位置有個小姑娘似乎再也受不了了,大膽的從自己所在的位置上站出來,“師傅,麻煩停車。”

    沒有迴音,小姑娘只好慌忙又忐忑的向前去,還不等再次開口,視線已經落在大客車的駕駛座上,駕駛座是空的,哪裏還有司機的影子。

    ……

    那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滿車的人帶着呼喊與恐懼,在那輛沒有司機駕駛的車輛上,親眼看着那男孩一點一點的沒了呼吸,又親眼看到他死不瞑目的雙眼似乎盯着某一處,那男孩說:“不能丟掉生命卡,他會帶你們走的。”

    那人說完這句話,身上便起了火,奇怪的是,熊熊大火像是有意識一樣,只燒那個丟掉了生命卡的男孩,沒有殃及到其他人,屍體在衆人的凝望中化成了灰。

    女生嚇得緊縮一團,躲在角落中嚶嚶啼哭,男生臉色慘白、相互對望,卻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解釋剛剛發生的一切。所有人遠離車頭,躲在車尾,他們握着生命卡,在驚慌失措中艱難地渡過了一晚。

    天將明時,客車終於停下,就在衆人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來之時,那個給了他們每人一張卡片的男人又出現了。

    男人站在車門旁跟他們說了一句話,他說:“孩子們,歡迎來到3061年的榆樹鎮,現在,是時候進行真正的冒險了,通關任務在你們的卡片上,拿好你們手中的卡片,任務完成後,我會帶你們回家。”

    3061年?榆樹鎮?銀色連體服的中年男人?

    宋賢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尖刃深深地刺進了木星凝的五臟六腑,每說出一句,那疼痛就更深一分,當他說出通關任務在卡片上時,木星凝已經想到了什麼,她看向宋賢,無法抑制的顫抖了下,“什麼任務?”

    男生挪了挪身子,“他叫我們來黑山頭找一座實驗室。”

    木星凝閉上了眼,果然是木林右嗎?是那個滿口仁義道德實則卻寡廉鮮恥的人。

    “你說,那個男人給你們的冒險任務是找尋一間實驗室?”木毅池突然開口問。

    宋賢先是愣了愣,隨後點了下頭。

    木毅池沉吟了下,再次開口,“所以,你們是從程禾坐車洪峯,再從洪峯轉乘一輛客車來到榆樹鎮的,期間你們只去了加油站,是嗎?”

    宋賢眼波流轉,不由得看了看其他人,然後又點了下頭。

    “沒去過別的地方?”木毅池天生一副冰冷無情的神態,英俊帥氣的臉上更是寫滿了生人勿進,此時再三質疑一件事的時候自帶壓迫感,所以當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宋賢便說不出話來了。

    而木星凝望向木毅池,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將目光重新落在宋賢的身上,帶着些審視的意味,因爲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如意客棧門口所見到的情景。

    她努力搜尋自己的記憶,發現那羣人中似乎有這個叫做宋賢的人存在,所以他們這幫人不是從那輛客車上直接來的這,因爲他們曾經在如意客棧中停留過。

    木星凝語氣冷了下來,“你在說謊,你還去過如意客棧,爲什麼要隱瞞?”她一顆警惕之心全在宋賢身上,因此忽略了懷中於夢園漸漸浮現出的陰險表情。

    提到‘如意客棧,’宋賢的面部表情果然變了一變,但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神色,在木星凝的質問下,他緘默着垂下頭,過了十幾秒才重新擡了頭來,“我沒說謊。”他沒給出別的答案,只說了這四個字。

    木毅池這時候問道:“所以,你們的卡片所指都是一個任務嗎?”

    “是。”宋賢說。

    透過宋賢的眼睛,木星凝突然看到了他眼中閃出詫異,那縷光芒直接透過她向身後照射過去。

    木星凝下意識回頭,可已經來不及。

    許是太過相信於夢園,所以即便知道黑山上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她卻依然對她沒有半點懷疑,直到腹部刺痛,粘稠的血液隨着於夢園拔刀的動作而涌出,木星凝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她下意識彎腰捂住了腹部,鮮血不斷地透過指縫涌出來,意識變得渾濁,除了原本的疼痛還帶着心口處傳來的陣陣噁心。

    她看到於夢園把玩着那個匕首,望着她露出個無比諷刺的笑容,然後掂量着匕首輕輕開了口,她說:“當然不是一樣的,既然是冒險,我們的任務怎麼可能一樣呢?”

    “所以……”

    於夢園眨了眨眼睛,輕聲接下了她要說出的話,“所以,我的任務是……殺了你。”

    木星凝還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沉重的眼皮開始往下搭隆,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可她並沒有摔在地上,因爲已經有雙強有力的手掌環住了她的腰身,並將她攬進了懷中。

    她沉重的睜着眼,喃喃叫了句‘哥哥……’而後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中。

    ……

    木星凝做了個夢,夢到自己靈魂出了竅,飄飄蕩蕩來到一座山,山上是一片灰敗的草植,與榆樹鎮的黑山有異曲同工之妙,山側的兩旁有土丘,彎曲的小路上鋪滿了骷髏白骨,銀光閃閃的。

    灰敗的一切卻因着不遠處的狼牙山山尖上掛滿了鮮血直流的屍體而產生一副頗爲真實的感覺,彷彿這一切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而是剛剛纔發生過的事情。

    這一切就像是在提醒她,當初的那些東西與心悸已經回來了,還是曾經揮之不去的那副畫面以及她無論如何忘都忘不掉的錯。

    她想起木毅池質問她的話,‘木林右不是好人,你爲什麼還要護着他?’當時她說了什麼,她告訴他,她護的不是木林右,是她的老師、朋友、是她的家。她還說,向他這種冷血的僞人類,永遠不會明白。

    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滿是荊棘的山路上,那個想要破碎掉一切的時候,依稀地,她似乎感受到了當時木毅池聽到這句話時會有多難過。

    明明,他做的那一切都是因爲她,得到的卻是她口中的冷血。

    她眼中沒有光,心中沒有夢,渾噩又真實的飄蕩在尤琾的山頭上,就在進退兩難之際,突然聽到了滴答滴答的響聲,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出於本能的順着聲音前行。

    滴答、滴答……

    那聲音越來越大,堅定的步伐變得虛晃而沒有力道。

    最終,她於黑山盡頭看到了聲音的來源,那是她殺死哥哥的一幕,而那個聲音,是因爲那些鮮血滴落在雙手劍的劍身才有的動靜。

    雙手劍被丟在地上,猩紅的鮮血一滴滴落下來,緩緩流動的血液染紅了劍身,也染紅了她的眸。

    就在這時,耳邊十分突兀的出現了一道聲音,“木星凝,瘋狂的憎恨自己吧!就是你殺了他,重生了又如何你能改變過程,卻改變不了這個結果,終有一天,他還是會死在你手上。”

    木林右的聲音就像是個散不去的惡咒,時刻纏着她,告誡着她。

    “木星凝,殺了他吧!既然結局已定,你又何必苦苦掙扎,快殺了他吧!難道你想讓他知道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嗎?你殺了那麼多的僞人類,就連他都死在你手裏,他不會原諒你的。”

    木星凝拼命的搖頭,她是回來保護他的,同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第二次,絕對不會。

    她艱難地飄蕩到了那個滿身顫抖的自己身邊,試圖從地上撿起那兩把雙劍,她想擦乾淨那些血,想讓自己振作起來。

    ‘別忘了,你是回來守護哥哥的,你不能被困在這裏……’木星凝在遍遍堅定的語句中找回了信心。

    滴答聲終於在某個時間段消失無蹤,眼前的景色來來回回,快到眨眼轉瞬之間。

    她不能困在這裏,她要護着哥哥,再也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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