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陸律師,你胳膊怎麼這麼大勁兒?
陸:每天俯臥撐練的。
陸時生聞言看了眼時間又折回牀邊,耐心道:“語言的藝術,說了你也不明白。能好好趴着了麼?”
鹿時深還不敢相信,支着胳膊問:“你不會是爲了趕我回家,和我爸媽串通好的吧?”
“不趕你也得回家,後天我就去濠城比賽了。”陸時生第三次把人塞回被窩裏。
“去幾天?”鹿時深問,懊惱陸時生還沒畢業,就已經聚少離多。
“一週。”陸時生把手機放小孩兒手邊,“還有點時間,給林阿姨打個電話吧,她擔心死了。”
鹿時深猶猶豫豫打了電話,被林月升邊哭邊數落了一頓。
是夜,消了氣又後悔動手的鹿教授親自駕車到濱城大學,臨到門口又擺起家長架子,不願意直接去房間接人。
林月升跟着陸時生去了賓館房間,一見兒子眼眶就紅了。
鹿時深怕又被數落,裝得弱柳扶風的,弄得林月升一句重話也捨不得說。
“你爸在校門口等着了。”林月升摟着兒子,又對陸時生道,“小陸,打擾你了,等比賽結束來家裏喫飯。”
陸時生應了,憋着笑看鹿時深裝虛弱,慢慢往房門口挪。
二人都快走到房門口了,鹿時深忽然停下,開口道:“媽,我走不動了,疼。”
林月升沒懷疑,立刻道:“媽媽揹你。”
“阿姨,我來吧。”陸時生笑着說,心中對鹿時深的小算盤門兒清,“他這麼大個人了,您哪背得動。”
提議正中鹿時深下懷,他都沒假意推辭,直接往人背上一趴。
一週見不到,能多膩一分鐘是一分鐘。
陸時生揹着人走到賓館大門口,看見鹿海誠已然等在外面了。
鹿海誠見兒子被人揹着出來了,擔心又忍不住要數落:“沒出息樣兒,挨兩下打,路也不會走了,還不下來!”
鹿時深見了鹿教授就有點發怵,扭了一下想下地,卻被陸時生禁錮了。
“沒事,叔叔,深深也不重。”陸時生禮貌道,“離校門口還有段路,他還沒好透呢。”
鹿時深趴在人背上贊同點頭。
鹿教授一聽“沒好透”心軟了,說:“那也不能麻煩你了,我來吧。”
陸時生不好拒絕,把人放地上,捏了捏小孩兒肩膀,趁機囑咐:“有什麼話好好和爸媽說。”
鹿時深也不記得多久沒被父親背了,攀上鹿教授的肩膀竟覺得不好意思。
自打有了幹部職稱,鹿教授對他的關心就越來越少,他住校以來連見面的時間都屈指可數。
告別學長,鹿時深被揹着走了幾步,想到了陸時生的囑咐,便伏在父親耳邊,輕聲道:“爸,我錯了。”
鹿教授聽了也有點不好意思,責怪道:“現在長大了,說你幾句,打你兩下,就要離家出走,管不了你了還!”
“管得了。”鹿時深趕緊找補,“就是手段不能這麼毒辣,真的很疼。”
鹿海誠沒忍住,捏了把兒子的腿,發現捏不到二兩肉,又說:“飯也沒少喫,營養不知道補哪裏去了,浪費糧食。”
陸時生在賓館門口,目送一家三口往校門口走,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悵然若失。
他本也可以有這樣的家庭。
……
風波後不久,陸時生出發去濠城比賽。飛機剛落地,他就收到了點歌臺復播的好消息。
鹿時深追着他問是怎麼說服鹿教授的。陸時生以忙比賽爲藉口搪塞了。
陸時生確實深諳“說話藝術”。他知道,鹿時深退不退出社團,最後拿主意的還得是鹿海誠。
勸人要抓住人的痛點。他回憶了和鹿教授幾次接觸,猜着了鹿教授的兩個命門——兒子和麪子。
他沒提“德智體美全面發展”冠冕堂皇的話,卻說起廣播社廣受同學喜愛,多得老師稱讚,甚至校長都表揚過。
聽出鹿海誠態度鬆動,他狀似無意地說起了鹿時深在學校被同學孤立的事,說小孩兒在廣播社找到了歸屬感,所以特別捨不得。
他又開玩笑似的提了元宵節喫飯時聽說的鹿教授當年在濱中組織“飛鳥詩社”的舊事,笑說這辦社團的天賦是家學淵源。
至此,鹿教授算是被陸時生徹底哄滿意了。
陸時生打完感情牌,再打道理牌,說畢竟學習纔是學生本分,提議把排名不退步作爲小孩兒不退出社團的條件。
鹿教授聽罷,根本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最後,陸時生抱着試一試的心態,說起了點歌臺被家長投訴的事。
鹿教授自然站在親兒子一邊,主動承諾出面擺平。
鹿海誠畢竟是濱城大學副校長,在家長圈裏一亮身份,就把所有人鎮住了,在學校領導面前更是不輸氣勢。
他也沒真動用什麼官職威壓,只是轉發了一篇關於“中學生美學教育”的文章,說與各位家長共勉。
又向學校表明,自己之所以要把兒子送到濱中讀書,就是怕高中生活把孩子逼成“書呆子”,希望濱中能不忘初心。
鹿教授這麼一說,家長們不同意恢復點歌臺反而顯得格局不夠高,自然都鬆了口。
學校暫停點歌臺本也是爲了平息家長投訴,如此更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
陸時生參加完決賽回校沒多久,十一月的月考出成績。
鹿時深爲了廣播社格外努力,但效果不驚豔——年級二十三名,離他的真實水平仍有差距。
沒過幾天,決賽成績公佈,陸時生拿到全國一等獎,可惜以一名之差,錯失了進入國家隊衝擊亞洲賽的機會。
至此,陸時生的物理競賽旅程順利收官,接下來他決定要集中力量攻克鹿時深的學習問題。
週六,他便約了小孩兒去濱城圖書館自習,美其名曰學習兼遊玩。
鹿時深早聽聞濱城圖書館,室內室外都景緻優美,是旅遊達人的私藏景點,忙不迭就答應了。
陸時生把人誆出門,哪兒也沒逛,徑直找了閱讀室無人角落,坐下便道:“三次月考和期中的卷子都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