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我送你……款款深深。
陸：那我送你，生生世世。
“那怎麼行。”林月升推辭了，“深深被我慣壞了，難伺候着呢。”
“沒事，阿姨。”陸時生道，小病號的少爺脾氣他不是沒領教過，生病難受了哼哼唧唧的，讓人想抽他。
陸時生繼續說：“他現在身邊離不開人，您要是病倒了，才真沒人照顧他了。”
“小陸，你說我和你叔叔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林月升看着睡着的兒子若有所思，“就是個小鬼頭，健康開心，不就好了嘛？”
陸時生這幾天也在反思。他隱約能感覺到，鹿時深這麼執拗，不全是爲了廣播社。
“阿姨，深深就是看着天真，其實很明白道理，脾氣也很犟。”陸時生也看着小病號，眼睛裏的喜歡根本藏不住。
林月升忍不住感嘆：“我感覺，來濱城這段時間，深深好像一下子長大了。”
她又推辭了幾次才接受陸時生的好意。陸時生幾次三番照顧自家兒子，她都看在眼裏，自然放心。
等林月升出了病房，陸時生才靠近牀邊，稍欠身，伸出一隻食指勾住了小病號微微蜷起的左手食指。
小病號的手已經瘦得骨節分明，手背薄薄皮膚透出青色血管。
……
鹿時深睡了許久，因爲呼吸有些不順暢，才憋悶着醒來。
他看見陸時生在牀邊，喫驚了一下，急着說話，動作大了便吸了涼氣，咳了個筋疲力竭。
陸時生勒令他閉嘴，替他順了好一會兒的氣兒，又餵了溫水，小病號才消停。
可鹿時深好幾天沒清醒着見學長了，哪裏忍得住不說話，壓着嗓子道：“學長。”
陸時生瞪了他一眼，終究捨不得，問：“想說什麼？”
“怎麼就你一個人，我媽呢？”
陸時生在牀邊坐下，說：“今天我值班，林阿姨最近就沒好好睡過覺，我讓她回家休息一晚。”
“都怪我……咳咳咳！”鹿時深自責。
陸時生制止道：“別說話了，拉風箱似的。”
“我都病了，你還說我。”鹿時深撇撇嘴，從被窩裏伸出一隻腳，踹了一下牀邊人，卻沒力道，像在打情罵俏。
陸時生故意說：“我看了這一溜病房，住的不是三歲小孩，就是六七十的老人家，你是什麼情況？”
鹿時深翻了個白眼又伸腳去踹，這次卻被陸時生捉住了，給塞回被窩裏。
陸時生繼續嘲笑他，說：“沒想到真被我說中了，得在醫院跨年了。”
鹿時深慌忙看手機，發現不知不覺間，一年就要結束了。
“有新年禮物嗎？”鹿時深隨口問。
“有。”陸時生隨口回答。
鹿時深還真沒想到自己能有禮物，驚訝地看着陸時生，心跳加速了。
陸時生抓過沒扎針的手，從兜裏一摸，握拳放在小病號掌心。拳頭一鬆，卻什麼也沒有。
鹿時深更驚訝地看着他。
陸時生一本正經說：“送你一個……早日康復。”
鹿時深表情一滯，好像真接住了什麼東西，捏拳握住，擡手一個凌空拋投，把“早日康復”當成籃球，丟得老遠。
鹿時深這纔想起來，陸時生保護他而受傷那次，自己確實是跑到人家宿舍，搜腸刮肚只說了句“早日康復”。
陸時生繼續逗他，說：“也不知道是誰大晚上跑到別人宿舍，就爲了說句‘早日康復’。”
“你煩死了。”鹿時深被逗得不好意思了。
“這麼貴重的祝福你不要，那你想要什麼？”陸時生認真問。
鹿時深沒什麼想要的，學長能在牀邊坐着陪他一夜，他已經滿足得捨得不睡覺了。
他扭頭看到了前幾天師太帶來的果籃，靈機一動，說：“我想喫蘋果。”
這次輪到陸時生一愣。這個新年禮物未免太質樸了。
鹿時深又解釋說：“我媽說水果太涼，我吃了不好，我就只能看着……”
這幾天他一直清湯寡水，嘴巴里沒味道，他想趁林月升不在，喫點甜的補補。
陸時生已經伸手挑蘋果了，卻還要臭貧：“我覺得林阿姨說的……也不無道理。”
“有什麼道理！咳咳！”鹿時深氣得咳嗽，“蘋果維生素豐富，明明對恢復有好處。咳咳！”
“行行行，你少說幾個字。”陸時生投降，“我給你削蘋果。不過這個禮物太輕了，允許你再要一樣兒。”
鹿時深倒在枕頭裏，思索片刻，說：“我想出去走一走。昨天醫生查房，說我能出門了。”
陸時生笑了一下算是同意了，挑出只最小個兒的蘋果，用小刀一氣呵成地削完皮，切成一口大小餵給小病號。
鹿時深看着一條連貫的蘋果皮落在桌上，人都傻了。他還以爲只有林月升能做到這樣。
餵了蘋果，等鹽水掛完，陸時生起身要走。
“你去哪裏？”鹿時深把人拽住，擔心陸時生耍賴，“不是說好帶我出去。咳咳咳！”
“去幫你借輛輪椅。”陸時生一臉正經，看不出是開玩笑還是認真地。
鹿時深氣得炸毛：“我是肺炎，又不是斷腿！咳咳咳！”
……
陸時生把小病號裹了個嚴實，扶着他在醫院小花園裏遛幾圈。
窩在氣氛壓抑的病房裏好幾天，鹿時深覺得外面的空氣雖然冷，但讓人輕鬆自在。
透過醫院圍牆，可以看見街上燈火。大家應該都在喜迎新年，只有他在醫院受罪，還好有學長陪着。
陸時生帶人停在花壇邊，擡手探小病號腦門，邊問：“累不累？”
鹿時深趕緊搖頭否認。纔出來沒一會兒，他不想回病房。
“但我累了。”陸時生不信他，找了個位置，拽着人並排坐下。
外頭街上熱鬧，醫院花園卻格外安靜，一扇圍牆，像豎起了結界。
倏忽一陣晚風，陸時生覺着身邊小病號瑟縮了一下，便掏出備好的圍巾把人裹了起來。
“學長，我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鹿時深沒來由地問。
陸時生答：“是有點急，不過不算急功近利。我預感，期末你能考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