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你幹嘛喝醉老給我打電話？
陸：那你想我給誰打？（故意）
說完酸話，陸時生臊得慌，剛好睏意上頭，便掛了電話，回屋倒進牀裏。
這些酸話，是給鹿時深的承諾，也是給自己的提醒。
他早發現自己的患得患失——希望鹿時深到時能堅定說一句無論如何還是喜歡；又怕自己太貪心，怕若鹿時深放棄了，他會心生埋怨。
身體雖睏倦，偏偏腦細胞活躍不停。
陸時生翻身望向窗外，牀太短，他半截小腿懸在牀外面。他記得，買這張小牀時，他還沒上小學。
大概還是因爲多年後再訪華苑，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勾動了他隱祕的傷，纔會讓他心緒不寧。
紛雜往事、混亂情緒和酒精糾纏在一起，叫他無所適從。
他不得不承認，認識鹿時深之後，他變脆弱了。尤其面對往事時，他總忍不住想聽鹿時深的聲音。
他明明想好要做鹿時深的屋檐和後盾，卻無意間把鹿時深當成了他的避風港。現在，他也說不清，究竟誰更依賴誰。
陸時生一覺睡到中午，起來有點頭痛，趿拉着拖鞋去廚房喝水，邊又給小孩兒發了條節日問候。
小孩兒收到問候，心情不錯，一連回復了好幾個表情。
他剛舉起杯子，背後冷不防傳來黃霞聲音：“找對象了？”
喝水的動作掩飾了一瞬間驚慌，他喝下大半杯水纔開口說：“嗯，沒耽誤學習。”
“同學？”黃霞繼續問，“別耽誤人家學習……高考結束，請來明城玩。”
“再說吧。”陸時生暗暗心跳加速，“誰跟你說的？如意？”
“是啊。人家昨天一回去，悶悶不樂說失戀了。”黃霞笑笑，“可惜了。你去賀家做上門女婿，可能華苑就是嫁妝。”
陸時生臉一冷：“媽，這個玩笑不好笑。”
……
過了情人節，寒假開始倒計時。別人都盼着時間慢一點，只鹿時深一個人，數着日子盼開學。
數到開學前五天，來了個小插曲。
鹿時深收到高姐通知，說年級主任點名讓他作爲高二文科班代表，在開學典禮上發言。
他當然樂意。上臺發言的話，不就可以和陸時生並肩站在主席臺上了嗎？
終於盼到開學。
鹿時深在臺上演講，意氣風發。
稿子早就念得滾瓜爛熟，心思便都飛到了別處。
他能感覺到，背後陸時生的目光燙人，有些小緊張，更忍不住偷摸快樂。
鹿時深覺得自己離學長又進了一步，原來能和喜歡的人並肩，這麼讓人滿足。
臺下隊列裏，也有人盯着鹿時深，目光卻陰沉。
沈正儒看着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只覺得虛僞；聽着鹿時深的聲音，只覺得不勝其煩。
嫉妒像一根刺，扎進心臟，要□□，必定見血。
……
開學快一個月，學習、廣播社、暗度陳倉，生活平靜又充實。
雷打不動的早早自習，精心理好的複習筆記，偷買回學校的烤地瓜，操場低聲唱的情歌，二教樓下總對陸時生口吐芬芳的小貓。
三月底月考，鹿時深卯着勁兒衝進了年級前五。他覺得，努努力，南城大學不是夢。
清明節假期前，濱城陰雨連綿。
午休後，三樓男生洗手間裏只鹿時深一人。他立在水池邊，用冷水衝臉醒神。
閉着眼睛以水拂面時，他聽到外面一陣吵鬧，而後腳步聲靠近，又猛停下了。
“我去，這不是小基佬嗎？”是胡皓然的聲音。
鹿時深手裏動作一頓，一瞬間從臉頰到全身的血都涼透了。
來人是胡皓然，身後還有他同班的幾個男生。一羣人堵在洗手間門口，一臉玩味地看向鹿時深。
那眼神裏，透着獵奇、嫌惡和幸災樂禍。
鹿時深已然被那句話刺激得手腳發麻，一臉水珠顧不上擦，順着下巴脖子鑽進前襟。
殘存的理智讓他不要去理會，趕緊逃離。他努力剋制了身體的顫抖，想視而不見地走開，但那幫人顯然沒有打算輕易讓他走。
“要上洗手間就進，堵着門幹嘛？”鹿時深強自鎮定道。
“我們哪敢啊？”胡皓然哂笑，“小基佬在裏面，萬一對我們圖謀不軌呢？”
鹿時深心中憤怒又恐慌，一肩膀撞開擋路的人，衝出了洗手間，咬牙切齒道：“有病！”
“有病？”胡皓然不依不饒，“有病的是你吧？居然喜歡男的。”
“我去，他剛纔撞我了，不會是看上我了吧？”另一個男生附和。
此話一出，一幫人無恥笑作一團。
“好惡心啊~居然當衆親同學。”
“有點後怕啊~我宿舍就在小基佬隔壁！”
鹿時深大腦已然空白，帶刀子的話鑽進耳朵，他卻無法理解，只能逃似的快步往教室走。
可走廊上碰到的每一個人，都在用異樣眼神看着他，像看待基因突變的怪物。
鹿時深一路逃回高二（10）班教室，剛進門就迎來了全班矚目。
他硬着頭皮，靠意志力走回位置，後知後覺意識到，也許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他不知道爲什麼胡皓然會知道，也想不通只是去個洗手間的功夫，爲什麼所有人都好像知道了。
胡夢迪見他回來了，猶豫半晌，終於開口：“仙兒，你真的……”
話沒問完，陳喬佳衝進來，快步走到鹿時深身邊，心中焦慮都寫在臉上。
她壓低聲音道：“仙兒，高姐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鹿時深木然站起來，邁不動腳步。
“仙兒，我們都相信你。”陳喬佳捏了捏他肩膀，“解釋清楚就好了。”
“對，仙兒，沒事的。”胡夢迪也安慰。
鹿時深愣了一會兒，才往辦公室去。怎麼解釋？他確實，喜歡男的。
……
高姐和年級主任都在，見他來了，竟比他還侷促。辦公室裏其他老師也忍不住看着他。
高姐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謹慎開口：“小鹿，照片你看了嗎？老師們不是怪你，但想聽聽你的解釋，是不是在和同學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