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是不是男人”,但凡是個男人,大概都受不了,嚴朗擡眼,冷冷瞅了他一眼。

    盛安早就習慣他的死亡凝視,大大咧咧道,“你的手即便受傷,也能做教官,即便不能繼續留下,轉到地方怎麼就比別人差了?”

    “至於疤,男人要看什麼臉?”

    嚴朗又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不說話,我不會把你當成啞巴。”

    盛安氣死了,“行行行,我不說了,我就等着你後悔。”

    嚴朗有多喜歡人家小姑娘,也不至於吧。

    可,有時候,照顧人也成了一種習慣。蘇清嫵這個小姑娘的很多事兒,對嚴朗來說也算是個寄託。

    關鍵是,那姑娘模樣那麼好!

    他就不相信,明知道那是他小媳婦兒的情況下,嚴朗會不心動。他冷笑,“看看人家以後結婚的時候,給你發請帖,你是個什麼想法。”

    嚴朗聽到這一點,呼吸都滯了一下。隨後道,“你在藥廠家屬院附近找個房子,不要筒子樓。”

    “最好是院子的那種。乾淨,整齊,安全一點的。”

    盛安繼續嘲,“咋,你要去做個癡漢?守在人家旁邊盯着看?”

    “看到人家找了別的對象,跟人家親熱,你……”

    嚴朗,“閉嘴。”

    盛安就是心氣兒不順,他太知道,嚴朗這麼多年省喫儉用,給蘇家那邊寄了多少東西。

    這些東西,如果養出一個白眼狼,如果蘇清嫵看到嚴朗胳膊受傷,殘疾,立馬翻臉不認人,他肯定不能就這麼算了的。

    嚴朗道,“找房子的事兒,別叫人知道了。”

    他頓了頓,“另外,你手頭上,還有多少錢和票?”

    兩人就是生死兄弟,做什麼都不客氣。

    盛安拔高了聲音,“你還要繼續給人家錢和票?”

    “你就是個冤大頭吧?”

    “這給錢給東西還有癮了?你還給個沒完了?”

    嚴朗看他,“有,沒有?”

    盛安氣得翻白眼,卻還是在身上摸索,將所有的票和錢都摸了出來。

    他家境條件好,平日裏,愛抽菸,愛喫喫喝喝,還喜歡一些新鮮玩意兒,洋玩意兒。

    電視,電影,甚至私底下傳的手抄本,像《第二次握手》,《曼娜回憶錄》這些書,他都得第一個看。

    同樣的工資和補貼,嚴朗要養兩邊家庭,他連自己的開銷都不夠。

    這會兒,把衣服,褲子,以及幾個包都摸了一遍,遞了過去,臉上有點尷尬,“就,就這麼多……”

    嚴朗看了一眼,一百出頭和一些糧票,工業品。

    他忍不住看了盛安一眼。

    如果不是知道盛安的性格,他都懷疑,對方是故意不想借錢。

    盛安臉上有點訕訕的,“我不是聽說你不打算結婚嗎?”

    前段時間,知道嚴朗要結婚,他攢了幾個月,等着嚴朗來借。結果嚴朗又說不結婚了……他就把手頭上攢的錢,全部給花掉了。

    說到這一點,他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最近從福建那邊運過來了一些磁帶。”

    “有個叫鄧麗君的歌手……”

    “你都沒有聽過那樣的歌兒,那樣的聲音,能叫人渾身都酥了。”

    嚴朗眉頭皺起,沒搭理他。

    將自己身上的錢也都取了出來。

    他今天下午怎麼就忘記把身上的錢和票都給蘇清嫵。

    從蘇家那邊能要回多少錢,都是小事兒。叫蘇清嫵單獨搬出來纔是正經。

    可,總得有個正當理由……

    他看了盛安一眼,“打結婚報告得多長時間?”

    盛安還是努力安利,“你都沒有聽過,那種收音機效果真的不一樣,那歌……”

    “goodbyemylove,從此和你分離,我會永遠永遠愛你在心裏,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記……我永遠懷念你溫柔的情,懷念你熱紅的心,懷念你甜蜜的吻……”

    “你看看這是不是寫的就是你……嘖嘖嘖……”

    他一邊走着舞步,一遍唱着這首《再見我的愛人》,可突然渾身一頓,刷地扭頭,這個突然的扭轉叫他差點摔了一跤,可眼睛還是直勾勾看向了嚴朗,“你剛說什麼?”

    “打結婚報告多久能下來?”嚴朗神色不變,重複一遍。

    盛安瞪大了眼睛,“你要結婚?”

    “蘇清嫵沒拋棄你?”

    嚴朗看了他一眼。

    盛安趕緊湊上來,“什麼時候結?”

    “嘖,看來蘇清嫵也不是什麼白眼狼。”

    嚴朗發現他不知道,也沒有接他的話了。垂下頭,看着胳膊,總覺得胳膊有點癢癢的難受。

    盛安還在絮絮叨叨,“也不枉你對蘇清嫵這麼好,這麼上心。放心,別的就算了。三轉一響,我都給你安排了。”

    “還有這個鄧麗君的歌兒,我也送給你了。”

    “不要。”嚴朗立馬拒絕。

    盛安瞪眼,“你知道我那磁帶如今多稀罕嗎?帝都都買不到!”

    嚴朗擡眼掃了他一下,淡淡道,“不吉利。”

    誰結婚,會想要什麼再見我的愛人?

    盛安被噎得不輕。

    看到嚴朗在研究胳膊,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的那個小包,以及裏面的各色瓶瓶罐罐。

    “在這是什麼?”

    “藥。”

    盛安突然又精神了起來,以爲嚴朗這是爲了蘇清嫵,打算繼續積極看胳膊了。

    “最近有位這方面的專家要來省城,我爸都跟人說好了,叫人一定來一趟。”

    嚴朗搖搖頭,“那毒,比較特殊,無法徹底清楚,而且,傷的是神經。這麼長時間,已經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

    他神色到底還是有些黯然的。

    盛安,“今天又反覆了?”

    嚴朗倒是沒有藏着掖着,“下午開始就有些癢,有些疼。”

    盛安神色凝重了一點。“明天有時間還是再去一趟醫院。”

    “你今天不是去找蘇清嫵的嗎?哪來的藥?”

    嚴朗道,“藥是清嫵送的。”

    “嘖嘖嘖。清嫵……”盛安眉毛十分生動。

    嚴朗冷颼颼看了他一眼。

    盛安又忍不住感慨,“要說起來,白家當年的藥,可是一絕。”

    隨即,他又是一頓,看向嚴朗,“這藥真是白家留下的,那都七八年了吧?過期沒?”

    他盯着嚴朗,“你是不是沒檢查就用了?”

    “快快快,叫我給你看看,別真過期了,把你胳膊給徹底爛了!到時候截肢咋整。”

    截肢…嚴朗聽到這話,神色也忍不住僵了一瞬。

    他們都是擅長簡單急救的,迅速就拆了嚴朗身上的繃帶。

    這一眼,讓盛安直接愣住了。

    胳膊似乎好轉了一些?

    最關鍵是,那種毒素沒有反覆了!

    當初的醫生說過,除非截肢,否則,很難徹底清除。這也是爲什麼,嚴朗受傷這麼久,卻始終不好。

    盛安頓時激動了,“這是換了新藥的效果?”

    “白家的藥,真是厲害啊。七八年,還有這樣的效果!”

    “看來疼和癢是在恢復,越是有反應才越是好事!”

    “對了,趕緊問問,還剩下的有沒!”當初一起參加任務,受傷的不止是嚴朗一個人。

    嚴朗也很詫異,心裏也忍不住升騰起了更多的期待,解釋了一句,“她自己制的。”

    “蘇清嫵自己制的?”盛安驚詫道,“白家的天賦和基因,真是厲害。”

    “當初的白家老爺子,當初的白芷女士……如今又有一個蘇清嫵。”

    “這麼快就準備了給你治療的藥,人家小姑娘也對你也挺上心……”

    提到蘇清嫵,嚴朗眉眼溫和了許多。

    他小心將繃帶復原。

    可綁了兩次,總覺得不如蘇清嫵下午給他綁的那麼好看。

    又拆了一遍,效果依舊不好,嚴朗盯着看了一會兒,小心將蘇清嫵送的其他藥收了起來,交代道,“記得幫我看房子。暫時別外傳清嫵會製藥的事兒。”

    心裏還是有些心疼,蘇清嫵這幾年的經歷,可能遠比他想得要艱難和辛苦。

    ……

    第二天一早,蘇清嫵煮了兩個雞蛋,再次帶上了個小包,臨出門之前,蘇清嫵看了一眼桌上的王春霞等人,“對了。”

    “中午之前,我希望看到五千塊錢。不然,我這人不怕丟人,你們也知道,我如今也沒有什麼名聲了。不怕鬧。”

    王春霞臉皮抽了一下,正在喫早飯的蘇建明更是“啪”得一下,直接摔了手中的東西。

    眼看着蘇清嫵離開,王春霞小心去看蘇建明,“這,這,真的給嗎?”

    “給兩千,就她媽留下的兩千。”蘇建明咬牙切齒,恨道。

    不給錢,蘇清嫵不會這麼算了。

    五千塊……蘇建明捨不得,不能給,也不敢拿出來。

    他臉色陰沉,“想辦法,給她湊兩千。把她打發了。”

    這樣狼崽子,他一點都不想留在家裏。

    又忍不住看王春霞都有些不耐煩,早早讓蘇清嫵下鄉,啥事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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