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宋十□□復咀嚼着這“四個字”,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玩味。
沈雲卿趕忙轉移視線,掀開簾子往外看,不由“哎呀”了一聲。
只看馬車外雨越下越大,竟下出了劈天蓋地的氣勢。放眼望去,十米以內的事物都已經模糊不清。
“主子,雨太大了!”元駒隔着簾子喊了一聲。
“前面二里處有個供山上獵人歇腳的茅草屋!咱們可以去那邊避避雨!”沈雲卿趕忙對宋十三說道:“我認得路!”
元駒遲疑地望向宋十三,宋十三微微一頷首,算是應許了。
一路在雨中龜速前行,總算見到茅草屋。
說是個茅草屋,裏頭陳設倒是一應俱全。沈雲卿從牆角摸出火摺子,利落地生了個火堆。
肚子這時才覺得空落,趕忙從隨身的包裹裏摸出三個餅來,放在火上一烤,散發出一陣小麥的焦香。
“這雨一時半會怕是不會停。”沈雲卿將烤好的餅送到宋十三和元駒跟前,“蓑衣餅,嚐嚐?”
宋十三皺着眉頭看着她手上那一面焦黃的餅,剛剛烤餅的時候,似乎還碰到了少許的灰……
“忘了……”沈雲卿拿手拍拍餅上的灰,聽說他有潔癖,還挑食,這餅未必入得他的口,“這下乾淨了。喫不喫?”
“我喫我喫!早上出門急,我還沒顧得上喫早飯呢!正巧肚子餓着……”元駒立時接過餅、心裏只想着,他家主子從來不喫外頭的東西,難得上回吃了一口沈雲卿的神仙粥,連打了幾個噴嚏,氣得半晌沒說話。
這屋裏統共就三個人,沒得爲了個喫的再吵起來!
元駒抱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狠狠咬上一口蓑衣餅,不由眼睛一亮:“沈少爺,這餅真好喫!和我平常喫的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沈雲卿看一眼閉目養神的宋十三,放慢語速說道:“旁人做蓑衣餅,甜口的都是用豬油和白糖,鹹口的都是用蔥姜鹽,旁的什麼都不加,可我這餅和麪時加了花生和芝麻研磨成的粉末,原本就比旁的餅更香!”
“用火烤了以後,花生和芝麻的香氣都被激發了,所以更加濃郁?對不對?”元駒又咬一口,口感豐富,還有嚼勁兒!這是他喫過的最特別的蓑衣餅!
元駒年紀小,喫起東西來就像是狼崽子一樣迅猛。沈雲卿見狀,笑着說道:“慢些喫,我這還有好幾個!”
“太好吃了!”元駒喫完一個意猶未盡,連續吃了兩個,正想喫第三個,就聽宋十三輕咳了兩聲,元駒立刻規矩地收了手,乖巧對沈雲卿說道:“謝謝卿少爺,我飽了,不能再吃了。”一雙眼不自在的瞟了一眼宋十三。
就在此刻,一聲不合時宜的“咕咕”聲在茅草屋內響起。
沈雲卿看看老神在在的宋十三,再看看一時手足無措的元駒……
元駒反應極快,捂着肚子說道:“卿……卿少爺,我覺得我還是沒有喫飽。嗝……”
“卿少爺,主子不喫外頭的東西,你別給他……”元駒趕忙起身攔她,也不知怎麼的,竟是沒看到腳下有個草繩,絆了一下腳,整個人都往沈雲卿身邊撲。
沈雲卿只見眼前一個黑影撲來,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重重撞上了一堵結實胸膛。
伴着一股淡淡龍涎香混着藥香,待反應過來,她已經紮紮實實地把宋十三壓在了牆面上,只消一擡頭就能看到宋十三上下蠕動的喉結和修長冷白的脖頸。
沈雲卿的心一窒,忍不住跟着吞了口唾沫。
惹事兒的元駒錯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背過身去喊了句“我去看看馬有沒有事兒”,逃也似得出了茅草屋。
風吹進屋裏,沈雲卿神明突然清醒,連忙往後退了兩步。
宋十三微微攏住空無的手心,壓住了剎那的虛空感覺,他瞟了一眼沈雲卿,在燭火跳躍暈開的昏黃下,清冷不再。
沈雲卿微微低着頭,大約是撞疼了,她的鼻尖泛紅,鼻尖正中那顆淺淺的雀斑像是氤氳在皮膚上的星點水光。
宋十三心裏突然慌亂,想要越過她看向別處,可是她眼尾的硃砂痣如同魅惑人心的法器,讓人挪不開視線。
四顧無言,只剩尷尬。
沈雲卿那一瞬生出把元駒抓回來毒打一頓的念頭。
喫便吃了,怎麼還推她?
哪兒不好推,偏偏往宋十三的身上推?
頭幾日還揚言說要告訴天下人是宋十三輕薄她,轉頭她就撲上去。
這不是打自己的臉?
她微微擡起頭,就見宋十三一雙幽邃眸子看着自己,看的她陡然心驚。
“雨停了。”宋十三的聲音醇厚而黯啞,“趕路吧!”
他攏上大氅,不疾不徐地邁着步子走出茅草屋,走到門前停下來,回身喚她:“沈雲卿。”
“嗯?”沈雲卿擡頭看他。宋十三掩去了眼底的光,似漫不經心道:“你的食盒子落在我那了,你要的字我也已經寫好了,回頭讓人一併送還給你。”
沈雲卿“唔”的應了一聲,這樣的宋十三莫名讓她有些心發慌,尤其手上總還殘留着那結實觸感,更叫她莫名臉上發熱。
瓷菩薩這樣和顏悅色,從未見過。
宋十三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着她耳垂爬上的一抹紅,心底泛上的愉悅讓他嘴邊帶上了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意,他終是忍不住,低聲打趣。
“沈雲卿,你在臉紅什麼?”
窗外不知何時,疾風忽停,雨疏風驟。
沈雲卿無言地看着長身玉立的宋十三走出茅草屋,驟雨過後,天空出現一道彩虹,他背對着她站在霓虹中央擡頭望天,露出的潔白脖頸泛着桃粉色的紅。
沈雲卿跺跺腳:可惡,被搶先了!她倒想問問他宋十三臉紅什麼!竟能一路紅到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