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陶灼不疑有他,扭着小屁股又進了馬車。
差不多她轉身進去的時候,晉王的車架到了近前,棗紅色高頭大馬踢踏而來,陶益靑將身體擋在車廂口,在晉王望過來的時候,雙手作揖爲禮。
祁曄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陶益靑,頷首迴應後,目光不覺落在標着承寧伯府車徽的車廂上,這一刻他也不知爲何,心跳加快了幾下。不過兩方交錯只是瞬間,晉王車隊便前行過去。
“大哥哥,沒找到啊,是不是落在家裏了?”陶灼並不知道方纔過去的馬蹄聲系祁曄,轉過身跟陶益靑說道。
“沒有?”陶益靑露出奇怪的神色,又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在袖口裏拿出一個裝着碎銀的荷包來,“哦,我忘了,竟是放在袖袋裏了。”
說着,他伸手去扶陶灼的胳膊,“下來吧,小心腳下。”
“沒事,大哥哥,我自己都能跳下去,”就是她長大了後,家裏人不讓她這麼做了。
陶益靑刻意用身體擋在街口晉王車隊離開的方向,陶灼長得矮墩墩,也沒發現什麼不對,便直接朝鋪子走了進去。
只陶益靑在進去前,往晉王車隊的方向又望了一眼。
京城就這般大,以後妹妹長大也要出去應酬,怕是還會再遇晉王,只希望妹妹真的不會再受到影響。
陶灼不知大哥擔心,進了惜金閣裏,便直接找掌櫃去買銀絲,因她是特定客戶,掌櫃的跟她很是熟稔,“六姑娘來了,大公子,快請雅間坐。”
掌櫃四十多歲,儒雅書生模樣,言辭斯文,他吩咐夥計上來花茶後,也坐在兄妹兩人對面,“不知姑娘此次要買些什麼?我這裏新磨了一些銀珠,姑娘需要否?”
“主要是銀絲,要粗一點的那種,銀珠子多大的?拿來我看看,”陶灼原先也想預定銀珠,小顆粒那種串珠用,不過這種比較費工時,也沒掙頭,她需要的銀珠又小,掌櫃的不願意接這活。
“之前我們做了一批步搖,用了小銀珠,我覺得六姑娘可能會想要,特意讓人多做了些出來,姑娘您看看,”掌櫃的拿來一隻漆紅木盒來,裏面襯了絨布,放着一層圓潤銀白的珠子,“這上面也是打了孔,適合穿線。”
陶灼抓起幾個圓溜溜的銀珠,觸手冰涼滑潤,喜笑顏開,“這個不錯啊,大小正合適,我要了。”
“是,這就給姑娘包起來,”掌櫃也爽快,“您就給個成本價就成,”又給陶灼挑了些她要的銀絲一併讓夥計包好了。
陶灼道:“等下我再挑幾樣首飾,有沒有素淡的給我推薦下。”
伍掌櫃自然知道伯府白事,“有的,六姑娘隨我來,這邊的都是師傅們新做的樣式,淡雅大方,您看這對耳釘,邊上是用了鏨刻的蘭花草紋,不是那種模子倒出來的,很細緻精巧。”
“是挺好看,”陶灼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因爲怕疼,她到現在都沒穿耳洞,不過府裏其他姐姐們都穿了耳洞,而且這耳釘只是做工精緻並不貴重,拿來送人最好不過,她一汽兒挑了五對耳釘,又格外挑了支白玉蘭花簪子打算送陶寶琦,“上回三姐姐說白玉蘭花好看,這簪子她肯定喜歡。”
見她美滋滋的將簪子放好,陶益靑並未覺得她對陶寶琦偏頗,感情好才偏頗。
“大哥哥,你要不要買什麼?墜子?我送你啊,”陶灼小胖手一揮,十分大氣地要給陶益靑挑東西,“這個怎麼樣?很精巧。”
“不用了,我不缺這些,”陶益靑笑着拒絕,“看你有沒有喜歡的,我送與你。”
“我也不缺,不買咱就結賬,”因知道她喜歡搗鼓手工,所以陶益靑在外面遇到有好看合適的珠子配件之類就會買來給她,更別說其他適合女孩的好東西,他看到就想買來給她,估計他大部分的月銀都被自己造進去了,她哪裏還能讓大哥破費。
陶益靑也不跟她爭着付賬的事,畢竟如今他還是靠着月銀生活,生母留給他的錢財如今還被父親管控着,花用上真不如陶灼寬綽。
結賬出來,陶益靑抱着盒子先放到馬車上,又扶着陶灼上去坐好。
“去琢玉店,看有沒有好看的珠子。”
陶益靑吩咐車伕一聲,馬車走動起來,隔着石青色細窗紗,陶灼往街上看了會兒,打開裝銀珠的盒子看了會兒,忽然擡頭說:“大哥哥,我給你打個扇墜吧,用剛買的小銀珠,串上綠松石,配你那把蘭花草紅木絹扇怎麼樣?”
就見小姑娘撥拉着小銀珠子,唸叨着,“那二哥也做一個吧,還有三哥做個劍墜子,我看他那把木頭劍光禿禿的也挺難看,再給我爹弄個什麼,不然他得醋,那麼老大個人了,還總想跟哥哥你們比。”
六姑娘不送東西還好,要送得全乎着些,尤其是她爹那人,看着儒雅一人,跟她最計較不過了,總想在她這排第一人兒。
比如上回她娘給二哥三哥的髮帶上裝飾了幾顆小珠子,被她爹知道後,非要給他的玉冠上也裝飾上,後來她找了幾顆玉珠用銀線串上繞了一圈,自己覺得並不好看,可她爹硬是說好看的不得了,整日裏戴出去。
陶益靑聽她說自家三叔的小話兒,只輕“嗯”附和,這些他也知道,還知道三叔硬是要了妹妹繡的第一隻荷包,如今都戴的磨毛邊了。
這些是他不曾在父親身上體會過的,只他從未期盼過也無從遺憾失望。
從琢玉店挑了些好看的珠子,又去知味齋買了兩包棗糕和煎堆來喫,陶灼猶記得第一次聽到煎堆時的驚訝,這不就是後世的麻團麼,沒想到在古時居然有這樣奇特的稱呼。
她喜歡喫棗糕,煎堆是馮氏愛喫的小食,府中廚子也會做,但味道總沒有知味齋的好喫,畢竟知味齋也算是百年老店,點心師傅手藝都是一絕。
棗糕香氣太過霸道,在路上,她就忍不住吃了三塊,還是陶益靑怕她喫多了午食喫不下,收起來纔算作罷。
“我也就喜歡喫個棗糕,其他點心,”陶灼拿帕子給自己擦乾淨嘴,“什麼桂花糕白糖糕之類的,甜膩膩的都不愛,”只是有人卻愛喫甜食。
她眸子有一瞬間的黯淡,很快又隱去,笑道:“像我這樣的小姑娘,不愛喫點心的很少吧?”
陶益靑沒有發覺什麼,“那倒是,我比你還能喫些甜點心。”
“我喫鹹的,月餅糉子的餡做成鹹味的我就愛吃了,”她晃盪了下小腿,故意打趣自己,“不喫甜點心我都這麼胖,要是再喫甜,得胖成球了。”
陶益靑卻不覺得自家妹妹哪裏胖,就算再胖也好看,“瘦了不好,不康健。你還在長身體,想喫什麼就喫。”
看着一臉寵溺自己的大哥哥,陶灼真心慶幸自己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然真敞開了胃口喫,怕真要成個球。
兩人一路說笑回了伯府,陶灼便回了自己院子,把買來的耳釘讓丫頭分別給姐姐們送過去,喫過午食就午休了。
一覺醒來,丫頭們過來服侍,陶灼就見柳夏面色似有不岔,便隨意問了句,“可是有什麼事?怎見你不大高興。”
採荷微微瞪了柳夏一眼,方纔在外間她就小聲說過讓她注意,偏她收斂不住,到底被姑娘看出來了。
柳夏的確不虞,不然也不會面色上帶出來,聽見陶灼問,便忍不住說了,“姑娘,往後咱不要給五姑娘送東西了。”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是讓陶灼有些摸不着頭腦,她沒去計較柳夏下人自作姑娘主張,畢竟柳夏便是不如採荷穩重,但也本分,不會越俎代庖,看這樣子是氣的狠了。
但採荷卻覺得柳夏過於狂妄了,當下就斥道:“怎麼跟姑娘說話的,”便是五姑娘做的再不是,柳夏斷沒有替姑娘拿主意的權,嬤嬤可是告誡過她們,姑娘年幼,遇事可引到她卻不能擅自替她做主,便是姑娘做的不妥當也是盡責阻攔。
陶灼擺擺手,看柳夏,“你說說,發生何事了?”
卻原來,陶灼先前讓幾個婢子往各處姑娘那送耳釘,柳夏去的便是陶錦珊處,只是進了院子,就被陶錦珊涼在那等候了兩刻鐘不說,等終於進了屋子,陶錦珊打開錦盒,隨後就把那耳釘賞給了身邊的丫頭,說自己不戴銀。
這也不算完,陶錦珊居然陰陽怪氣道:“也就是六妹妹好福氣,孝期裏都能出府閒逛,到底是有個管家的母親方便極了。”
這是收了東西不滿意,還指責陶灼孝期外出遊玩。
柳夏一個做下人的,自然不敢跟陶錦珊懟,憋了一肚子氣回來,越想越生氣,便是採荷勸了她一陣子,說五姑娘這陣子心氣不順,讓她別在姑娘跟前說,省的惹姑娘也不高興。
可柳夏就是氣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