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老姨娘就覺得自己孫女也是二房嫡女,自然要與大房的陶寶瓊排下來纔好,想要老太爺給取名叫寶琦,可陶同正不同意。
寶這個字並不是輩分,可真要按寶這般排名下來,其他姑娘又怎麼論?況且五姑娘是二房嫡出,可自己也算是庶出,怎麼就非得標出嫡庶來?
後來陶同正自己做主給取了陶錦珊。
最小的六姑娘,則是因爲三爺陶玉琅與積遠寺方丈明遠大師交好,明遠大師爲六姑娘測了五行後取名只一個灼字,且府裏少有人知,六姑娘被明遠方丈取名時,曾言:“此女貴,命缺火,只一灼字即可。”
文嬤嬤作爲邵氏心腹,也是唯一知道這事的下人。
她覺得六姑娘也的確貴氣些,畢竟生爲伯府最下六姑娘,從小得老夫人衛氏三爺三夫人並兄姐們愛護,快樂無憂長大,這便是好命了。
可六姑娘即便受盡寵愛,也不會恃寵而驕,對她們這些下人也很寬厚,還關心她這老奴的身體,怎不叫人感動喜愛?
文嬤嬤身爲下人,可對主子們的事情十分了解,對府裏幾個姑娘評價自然不一。但姑娘們這些好了歹了她清楚就行,卻沒資格去評判指手畫腳,便是邵氏身邊老嬤嬤也不會倚老賣老做招人厭的事。
活到她這個歲數,又經歷了許多事,早就看透,這人啊,總是不一樣,可不管是生來命賤還是生就富貴,還是得看自己怎麼走這路子。
走的好了,如大姑娘陶嵐玉,如今嫁的如意郎君,婆家寬厚,滋潤自在;走的不好的,像是四姑娘,小家子氣盡顯,跟她那個姨娘一樣自以爲是,分不清是非好歹。
各人有各命。
便是她這當奴婢的,伺候了一輩子老夫人,往年不知受了多少來自老伯爺的氣,如今人也沒了,府裏只老夫人一人尊大,她也跟着水漲船更高,日子舒心多了。
此時,老夫人看着下面一排溜五個孫女,笑着說:“天快冷了,府裏要做冬季衣裳,這些是鋪子裏送來的布料,你們選一選自己喜歡的顏色,挑好了讓繡娘裁了做起來,等過些天,有出門的機會了穿出去也體面。”
雖然如今府裏是衛氏和馮氏一起管家,可老夫人愛給姑娘們捯飭打扮,用她的話說,“我自己個老了,就愛看小姑娘們穿的光鮮亮麗好看。”
衛氏與馮氏孝順婆婆,便將姑娘們的四季衣裳交給了老夫人管,左右不過是動動嘴吩咐下去,累不着老夫人。
邵氏也很得意她們這般體貼,每次都認真地選了好布料鋪子着人送料子入府。
此時,鋪子裏的老闆娘就在旁邊候着,誇讚了幾句“府裏姑娘們真是各有千秋,老夫人好福氣那。”
雖是場面恭維奉承話,可說的人心裏高興不是。
桌子上擺了粉白藍紫等各色布料,上面圖案也不盡相同。
陶錦珊剛想上前去拿那幅石榴紅小簇花,就聽陶灼說:“祖母,讓二姐姐先挑,她比我們大,大了就要穿好看的衣裳,”好說親事。
二姐姐模樣也不差,若是打扮起來,也是嬌美的小美人一個,而且她性子寬厚內向,對自己一直也很好,陶灼盼着她能找一門好親事。
雖然她沒說後面的話,可邵氏從她那小表情裏看出來了,忍着笑意看陶虹珠。
最近跟着衛氏和馮氏學管家,雖然依然內向,可陶虹珠比原先大方了許多,柔聲道:“妹妹們小,還是你們先挑吧。”
陶灼見她推拒,直接上前拉着她走到布料面前,“還是二姐姐先挑,我們都還沒長成,穿什麼衣服都是孩子氣,顯不出來好看,二姐姐快挑。”
上首邵氏也笑着道:“既然是妹妹們的意思,虹珠便先挑個喜歡的。”她就樂意看她們姐妹友愛和氣,莫怪她心中偏疼小孫女,這小丫頭平時頑皮歸頑皮,可遇到事時,卻格外懂事。
“是,祖母,”陶虹珠這才挑了匹石榴紅的,若是以前她必不會選這般鮮豔的色彩,可嫡母和三嬸對自己講,太過於泯於衆人並不好,爲了親事也要着重打扮。
見自己想要的石榴紅被選走了,陶錦珊不由暗瞪了一眼多事的陶灼,總是給她添堵。
邵氏坐在上首,底下姑娘們的小動作一覽無遺,不由暗自搖了搖頭,這五孫女到底被張老姨娘養歪了,她也知道陶錦珊不時去莊子上看張老姨娘,也陪她住。這說起來是孝心,可得分對誰孝順。
左右,不是自己骨血親孫女,大面過得去就行了,她憐惜其他孫女還來不及。
想到這裏,邵氏不由看了眼與陶錦珊關係親近的陶如珍,這個倒是親孫女了,可惜跟她那個姨娘一般,淨小心思。
她倒是想跟陶虹珠換,可邵氏已經讓人量了她們身量記下尺寸,來不及換了。
“今年虹珠就要說親了,跟你大姐姐一樣,我這裏格外補給你一套衣裳,”邵氏也希望陶虹珠嫁的好,即便她不是自己身邊養大,可卻是個老實孩子。
除了衣裳,邵氏又從自己私房裏挑了些適合小姑娘們的首飾,同樣,陶虹珠也多得了一樣步搖,這步搖是姑娘們及笄後方可釵戴。
陶如珍和陶錦珊看着一向最不爭的陶虹珠,這次得了比她們多這麼些東西,尤其是那蝶穿花鏤空金步搖,精美又華貴,戴在發間一定好看。兩人豔羨地看了眼陶虹珠不由希望快點到及笄年歲,打扮起來。
與此同時,皇宮中,景隆帝着人擬好了聖旨,前往婉嬪孃家吳宅賞賜,後宮皇后也將提升婉嬪位份爲昭媛的懿旨蓋上鳳印,由女官往婉嬪處送過去。
懿旨先到了婉嬪處,她含蓄柔笑着接過了聖旨。
因昨日,她藉着給聖上送湯的機會,揭破了自己懷孕一事,聖上喜悅,她也如願連升了兩個位份,且若是她能成功產下龍子,昭儀於她也很有可能。
“臣妾謝主隆恩,”婉嬪由雲心扶着,動作輕柔接過聖旨,並讓雲心給來傳旨意的女官厚封,這些表面功夫她一向都做的好。
因她平日裏溫柔可親,皇后宮中女官對她也態度和暖,還恭喜了幾句纔回轉棲鳳殿覆命。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皇后女官一走,宮中只有婉嬪的宮人,他們才高興地恭維起來婉嬪,“娘娘有大幅之人,日後定能平安誕下小皇子。”
因景隆帝極其厭惡寵妾多度,孟皇后寬厚大度,公正謙和,因此雖然後宮有夭折的孩子,但都是病故,流產的妃嬪極少,婉嬪雖然也早開始提防,但也未太過擔心,更多精力放在安胎上。
“好,雲心,賞,”婉嬪高興,也想爲腹中孩子積福,便讓雲心包了紅封分發下去,一時間婉嬪宮中內侍宮女都歡喜不已。
可這份歡喜並未持續太長時間。
到了下午,婉嬪才午休醒來,就看見雲心一臉惴惴地站在牀前,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娘娘,”雲心似乎難以啓齒。
“發生何事了?”婉嬪着急催問,“你倒是說啊。”
“是,娘娘,玄誠道士昨日晚間失足跌入河中,沒了,”雲心似是不忍地,不敢看婉嬪的臉色,但手背上猛地傳來刺痛感。
“什麼!?”婉嬪抓住她放在被邊的手,用力握住,因太過震驚不敢相信,手指用力掐入了雲心手背。
雲心痛呼一聲,可沒敢將她手拿開,當奴婢的怎可對主子動粗,卻又加重了語氣說了一遍。
婉嬪怔怔。
手上力道鬆開,半天才猛然回神般,“那我兄長呢?聖上怎麼說?”
一個有高術的道士居然會失足跌落河水淹死,那他的本事到底真還是假?
之前治好了晉王,是不是也撞巧了?
兩個想法撞入婉嬪腦中,讓她眼前一陣陣發暈,她都不敢想象聖上得知此事會想什麼。
欺君兩個字撞入她腦中,再也揮之不去。
宣政殿中。
景隆帝來回走動,臉上佈滿陰雲,他猛地停住腳步,看向下面垂手而立的大理寺少卿和京兆尹,“確定是失足跌落?而非謀害?”
“是,臣已讓仵作驗證多次,現場也勘察過,系失足掉落河中淹沒致死,”京兆尹也沒想到,早起就接到一起溺亡案件,發現是個道士後,就讓人畫了畫像去各道觀找到失蹤道士。
可道士那邊纔派人出去,就接了起失蹤案子。
宮中內監奉旨前往吳宅行賞,卻發現婉嬪兄長吳達失蹤了,連帶着玄誠道士也找不到人,只剩下一看門老翁,道他家主人已經兩日未曾歸家。
內監一面着人往京兆尹報案,速去查找吳達去向,一面回宮回稟。
“着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徹查此事,”景隆帝怎麼也沒想到,玄誠道士居然淹死了。
他一個能掐會算有道術的道士,居然失足淹死?豈不是笑話!莫不是說算人不算己?
那麼便有另一個可能,這道士是個騙子,治好晉王不過是撞巧。
而現在,景隆帝趨向後者,尤其吳達也跟着失蹤,讓人懷疑是做賊心虛,不過想到宮中還有個婉嬪在,景隆帝眼中閃過冷芒。
這吳達是棄妹妹不顧了?
還是說裏面另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