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的確比一般小姑娘家少了穩重,”承寧伯對整日裏跟自己三姑娘和大兒子好的六姑娘,其實也沒什麼好印象,只是礙於弟弟,平日裏見了侄女也做個表面功夫,但並無多少親近。
如今被王姨娘一陣風吹,登時偏向了平日更親近自己也疼愛的陶如珍,“你說的也是,若是得娘娘召見,珍兒日後找婆家也更有體面。”
王姨娘聞言大喜,不想伯爺已經爲自己閨女計量這麼遠,都考慮到婚配一事了,這原本就是她的心頭大患,擔心陶如珍庶女身份嫁不好,但若是有伯爺爲她謀慮,那肯定查不了了。
“是,伯爺說的極是,還是伯爺疼愛珍兒,深謀遠慮,伯爺您太厲害了。”
陶光啓被王姨娘奉承的心情很好,扭頭吩咐人,“去,告訴夫人,讓她明日帶着四姑娘去宮裏,六姑娘太小了,恐衝撞貴人,等她大些學好規矩再去拜見娘娘不遲。”
去傳話的是管着承寧伯的管事吳嬤嬤,便露出難爲之色,“伯爺,老奴聽說是娘娘指定的六姑娘入宮,”可不是夫人想帶誰過去便帶過去,這是皇后娘娘懿旨。
又加了句,“且,夫人許不會應承。”她豈會不知,伯夫人並不喜王姨娘所出的四姑娘。
王姨娘一聽,趕緊說:“那有什麼要緊,到時候就說六姑娘身體有恙,恐傳給貴人,才讓四姑娘代爲前往拜見娘娘。”
“去,就按王姨娘說的辦,”陶光啓想到等下要去見的人,越發覺得衛氏越不願意做的事,他偏讓她去做,“再去三房那裏遞個話,就說六姑娘年幼了,宮中規矩森嚴,怕她年幼撐不住場面犯錯,讓她四姐姐替她去。行,這事就這麼辦,我還有事。”
說着,大踏步急匆匆離開。
吳嬤嬤嘴角一抽。
伯爺這是腦子又犯抽了。
都多少年沒見他犯抽,今日竟又開始了。
這是能這般換人的事嗎?而且還要去跟三夫人那邊說,這話誰說得出口?她自己這張老臉也沒那麼厚!
可伯爺已經下了令,她這細胳膊也不敢去擰大腿,只能先往衛氏那裏去說,至於三房那邊,若是伯夫人都不同意,就沒有去說的必要了。
臨走前,她隱晦地白了眼一臉得意扭着腰肢離開的王姨娘,心中呸了一聲!
這從年輕那會兒就不是個安分的主,現在還越發的起勁了,可伯爺也是瞎眼,放着伯夫人那樣能耐好看的夫人不疼,喜歡這麼個妖妖嬈嬈的玩意兒。
若不是她是一直被老夫人器重,才幫着伯爺管着外書房,她真想趕緊回家抱孫子去,不伺候了。
等去見了衛氏,吳嬤嬤闆闆正正將承寧伯原話通傳後,垂首立在那裏不再言語,便聽得上首傳來衛氏嘲諷的笑聲。
“呵,伯爺還真是能想當然,這是皇后娘娘下的懿旨,點明瞭瓊姐兒和灼灼去宮裏,他承寧伯竟然擅自做主,去違背娘娘旨意!”
見吳嬤嬤低首不語,也知道她是婆母派過去管理承寧伯院子,並未遷怒,“去跟你們伯爺說,讓他不必替灼灼擔心。三弟和三弟妹早就給灼灼找了宮中退下來的嬤嬤教導規矩了,所以若是論起來,灼灼學過的規矩比四姑娘還齊全通達,他這當伯父就不必但有過多了。”
再說了,旁人不知,她卻知道,皇后召見她帶着兩個姑娘,她並不覺得是因爲自己惠安鄉君的身份,不然這麼些年了,也沒見皇后想到她這個人,她這還是沾了繼子的光,纔在皇后那裏重新又過了路。
尤其,前些日子,福安公主去了她溫泉莊子上,與陶灼相投玩的好,這會兒讓她帶兩個姑娘入宮,明顯是借了自己名頭,是讓陶灼見福安公主。
若是再有下次,許陶灼便能自己入宮了。
但這些衛氏就是不告訴承寧伯,就看着他犯傻犯渾。
任誰都聽得出這是嘲諷承寧伯,但吳嬤嬤只平靜地回:“是,老奴會如實回稟伯爺,無事老奴便告退了。”
“去吧,”衛氏揮了下手,覺得這吳嬤嬤也不容易,伺候承寧伯那麼個王八蛋玩意兒,轉而又想到自己還是這王八蛋的媳婦,更不易。
吳嬤嬤去找衛氏說的事,被衛氏一口拒絕,吳嬤嬤雖然沒有按承寧伯吩咐去找馮氏,但這事衛氏可不會給承寧伯藏着捂着,直接捅給了馮氏知道。
不僅如此,衛氏也報給了邵氏知曉,也給攛掇承寧伯的王姨娘上了回眼藥。
果然,沒多大會兒,衛氏便聽到王姨娘被罰抄佛經月利半年禁足一月的消息,嘴角翹了下,她是不耐煩與王姨娘周旋爭鬥,有婆婆出手效果還更好。
承寧伯能如何想,滿心愉悅地從外面,聽吳嬤嬤回稟後,一張臉羞惱的發脹,可他其實更清楚這事他不佔理,只能大罵衛氏不將他這個夫君放在眼裏云云。
可吳嬤嬤想的卻是,這也不是頭一遭了,且最厲害的那次,咳……三姑娘怎麼來的,伯爺到現在心裏還沒點數、沒自知之明的嗎?
翌日。
坐在去宮裏的馬車上,陶寶瓊也跟陶灼說起這事來,“王姨娘就是個蠢貨,這種事也敢攛掇着父親插手。”父親也是昏了頭,居然就聽進去王姨娘的蠢話。
只是,雖然從小就不被承寧伯親近喜愛,衛氏也沒有在她面前數落過承寧伯不是,陶寶瓊也跟父親不親近,到底礙於孝道,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口。
可陶灼就不忌諱了。
她本就覺得承寧伯不喜陶益青和陶寶瓊,爲他們打抱不平,這會兒又牽扯到自己,便鼓着小臉道:“大伯父太看不起我了,不就是入宮麼,四姐姐就算比我大,也沒大幾歲,也沒比我多學什麼規矩,憑什麼代替我去宮裏?她臉比我大麼?還是說大伯父臉比皇后娘娘大,就能改她的傳話了?”
雖然還沒見過皇后娘娘,可見過太子和福安公主,作爲兩位生母,皇后娘娘顏值也不會低。
“大伯父肯定比娘娘臉大,才說出那種話。”
陶寶瓊忍笑,“父親臉並不大,也算是儒雅英俊了。”
這話不假,雖然方纔故意那麼說,可陶灼也不得不承認,她那個便宜大伯父還真有一副好皮囊,不比自己父親差什麼,或者說起來,伯府裏還沒有不好看顏值低的。
但這也正常,畢竟這時候婚事都是門當戶對,儀容也是重要的環節,數代遺傳下來,自然基因優良,除非非要挑缺點長。
只是,陶灼總覺得大伯父不太順眼。雖然兄弟三個長相都好,可自己父親溫潤如玉,氣質方面勝過大伯父良多,便是二伯父因憨厚正直性格,看起來也比大伯父給她感覺好。
又或者,是她不喜大伯父,才覺得他不順眼。
“那肯定是他臉皮生的厚,才能講得出那樣的話,”陶灼就是跟承寧伯扛上了,她看得出,三姐姐也不是多敬畏親爹,只是礙於禮節孝道罷了,可讓她說,“三姐姐,你都覺得大姐夫不要在大姐懷孕時納妾了,不然就叫她喪夫。對大伯父,你也別太忍讓了。”
“別亂說,”陶寶瓊忙捂她的嘴,雖然馬車裏就她跟陶灼並兩人伺候丫鬟,可那事不是私下裏說的麼,且,“我可沒說那樣的話,我只說和離。”
她說的是不必要了,和離,是這小丫頭後頭說的打死不要了,也就是喪夫這個意思。
今日兩人只帶了晴秋和採荷,兩人都震驚地望着各自的姑娘。
怎……怎話題到了這裏?怎又是喪夫,和離?
不過從兩位姑娘話裏,兩人都發覺,該是那次去蔡府姐妹三個私下裏說了什麼話,可,可都挺嚇人的便是了,難怪把她們都支了出去。
又想到當時蔡姑爺驚慌跑走的事情,兩人驚覺怕不是她們說的什麼嚇人的話讓蔡姑爺聽到,把人給嚇着了?
兩個丫鬟腦子高速旋轉,小臉都青白了。
陶寶瓊看見,瞪了陶灼一眼,“亂說什麼,看她們嚇得!”
“沒事,你們別亂想,我們隨便說着玩,”陶灼忙道,“我們還是小孩,童言無忌的哈。”
晴秋面色複雜地望着自家姑娘,從小就開始伺候她,哪裏不知道她是不是說着玩,一向知道自家姑娘有些早慧早熟,可這懂得也忒多了些。
幸好,姑娘看似莽撞,實則很有分寸,該是因對三姑娘這裏沒有外人才說話肆意了些。
陶灼轉過頭繼續方纔的話題,勸三姐姐不敬父,“雖說父慈子孝,可大伯父對你跟大哥哥可不慈,三姐姐便別那般敬他了,你看看他對大伯母那態度,你就不爲大伯母覺得難受?那樣不疼愛妻子兒女的父親,不值當兒女敬重。”
“小祖宗,你別說了,”晴秋這下真是被自家姑娘氣着了,哪有這樣攛掇閨女記恨父親的,且還是姑娘大伯父,便是伯爺他行事不對在先,“外面還有馬車伕,路上萬一有人經過聽到,可不得了。”
“我就小小聲說,誰聽得到,”陶灼自然不能大聲喧譁,且這馬車咕嚕嚕動靜可不小,她就不信誰還長了順風耳不成?
她可看大伯父不順眼好久了,原沒招惹到自己過,這回可叫她找着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