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賢妃雖然算計頗多,在孟皇后跟前故意埋汰四皇子,可卻是真心疼愛他,尤其現在她的事發,命許保不住,更加放不下四皇子,若四皇子再被景隆帝質疑身世,不必想都知道他的下場。
方纔還一口狡辯否認的蘇賢妃,此時再也受不住,“聖上,容兒的確是您的孩子,不然臣妾也不會爲他謀劃去奪嫡,容兒的確是您的骨肉,臣妾再大膽子也不敢混淆血脈,且林懷他並不能使女子生育,他,他那也不能……不信,您找太醫問。”
蘇賢妃篤定這孩子是景隆帝,是因爲她太清楚,林懷就算留了半截,可只是可做一點兒同房事,且都要藉助外物,他沒有使女子生育的能力了。
晉王更是知曉,男子去了睾w丸後,便失去雄性激素沒有精子,徹底失去生育能力,自然沒法使女子懷孕,便低聲道:“皇兄,的確不會使女子懷孕。”
景隆帝知道胞弟飽覽羣書,但還是叫太醫來問,太醫本就當值,此時也隨行,驗證了晉王的話。
蘇賢妃這才鬆了口氣,只要聖上不要對四皇子出身有意,性命就算是保住了,不然一個非皇家血脈還是通姦所出肯定要被處死。
景隆帝的疑心也只是一時,又有太醫和晉王的話,自然不會疑心四皇子非自己所出。但既然懷疑出來到底心裏留下了痕跡,又有蘇賢妃這個生母,日後四皇子他是不想再見了。
因景隆帝疑心四皇子出身,蘇賢妃方纔算是已經招認,但具體的景隆帝還要審問清楚。
“你何時有了謀逆之心?與高氏可有關係?”景隆帝不愧是帝王,一語擊中蘇賢妃的命門,“你若是老實招認,朕許看在四皇子面上給你個痛快,若不然,四皇子……”便是以四皇子要挾,若再狡辯隱瞞,便會讓她所出的四皇子不得善。
蘇賢妃知道景隆帝現在是厭憎極了她。
方纔還懷疑四皇子出身,若是再讓他不痛快,極有可能遷怒到四皇子身上,閉了下眼,“好,我說,聖上想聽什麼,我都招。只求聖上能看在稚子無辜上,饒四皇子,讓他平安。”
景隆帝沒再說話,他此時肯與蘇賢妃說話,便是有些事情想親自問她,到底是否與廢高貴妃有關,不然早讓人將她拖下去審了。
“我是與廢高貴妃有些淵源,但不是聖上以爲的那種,我,”蘇賢妃說這話時看向了今晚自進來後,只問了太子那一句,便一直沒再說過話的孟皇后,忽然笑了下,叫了她的閨名,“阿昉。”
孟皇后擡眼看她,神色複雜。
“你知道嗎?我十分十分地嫉妒你,嫉妒到了,想要搶走你的一切的地步,”蘇賢妃依然帶笑,可她面上血跡都未清楚,蜿蜒留下,讓她看起來有幾分癲狂,說出口的話卻字字如毒,“從我結識你起,你就十分幸福,父母兄弟姐妹疼愛,又有一個當朝太子的青梅竹馬,可我,我看起來是不是淡雅溫婉,素有才名?可你不知道我的出身有多麼骯髒,我爹,我親爹不是我爹。”
從蘇賢妃看向自己那一刻,孟皇后就知道她要說的話恐怕要顛覆自己對她的認知,可從來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她居然一直都嫉妒着自己。
是,孟皇后承認,對比蘇府,現在的承恩公府,當初的侍郎府的確比蘇府安寧和睦,她也的確父母疼愛兄弟姊妹友好,她閨閣時期一直都是家中疼愛的姑娘。
但在她印象裏,蘇賢妃閨閣時雖然不得父親喜愛,可也算是過的可以,但她最後這句話卻叫孟皇后覺着奇怪。
便聽她怪笑了幾聲,“你恐怕不知道,我那親爹卻是我的大伯,我是我娘與我大伯私通所生,”反正如今蘇府已經被拿下入大牢,這些違背倫理的事很快會被查出,她不如自己承認個痛快,也算是爲四皇子爭取些景隆帝的寬容。
“我爹身體不好,只生了我大哥後,多年都沒有孕,直到跟我大伯私通才有了我,我爹不是傻子,知曉了以後自然不待見我,對我百般冷漠,可我不知道啊,一直以爲是我做的不夠好,所以我才那麼努力讓自己變得出色,想改變父親對我的看法。但都沒用,肯定沒有用,誰讓我是他的恥辱呢!”
雖然蘇賢妃說的自己似乎很慘,可在場其他人都理智地沒有一個對她有同情,這不是她謀逆殘害太子等等的理由。
活的比她苦的有的是,她不過是不得父愛,但母愛或者來自她親生父親疼愛肯定有。
“我原來還是挺感激大伯父的,畢竟他一直對我很好,可誰知道,竟是因爲我纔是他親生女兒,但大伯母卻又對我不好,但沒什麼,畢竟她看我母親不順眼,對我不好也正常。”蘇賢妃像是陷入了往事一般,喃喃說着,而後忽然又提高聲音,“可是,後來我的親事被父親臨終前定給一個病秧子時,我不解父親爲何如此痛恨於我,母親才告訴我,原來我親爹是大伯父。父親是臨死都要坑了我一輩子,報復我母親和大伯父,還要我在他熱孝裏就嫁過去。”
接着,她又看向景隆帝,“所以,我當初就藉着高貴妃與您作對,往您身邊塞姬妾時機,懇求入東宮尋求庇護。至於那毒藥,並不是高貴妃給我,是我救了她身邊的一個宮女,聖上還記得當初高貴妃身邊的初月嗎?是我使了計救了她一次,得她忠心,弄到了這些毒藥。”
“初月?”景隆帝自然記得這位高貴妃當初身邊的大宮女,然後一下就想到了幾年前晉王昏迷不醒那次,“那雲心也是你的人!”
“是,”蘇賢妃並未否認。
景隆帝再度陰謀論,這次是關於晉王,“那晉王無故昏迷可是你使人動的手腳?還有那假道士也是你的人?”
他這樣懷疑是有根據,畢竟蘇賢妃曾經幾度挑撥晉王與太子關係,且當時那個道士也曾說太子與晉王命數不和相沖,晉王才昏迷之類的瞎話。
晉王心道,這事還真不是蘇賢妃動的手腳,他昏迷是因爲自己遇見灼灼,每次遇見都發作一次頭疼,進而到最後那次昏迷恢復了前世記憶。
只是,這話他絕對不會說,且默不作聲,還有些認同景隆帝話的樣子。
孟皇后聽到現在,已經麻木了。
畢竟,結交了幾十年的閨友居然從頭到尾都羨慕且發展到嫉妒上自己,甚至使用手段讓自己的夫君將她納了,明顯,她只是表面與自己交好,卻從頭到尾都在利用罷了。
這樣長達二三十年的欺騙,這樣假模假樣與自己交好,與自己說話,讓孟皇后覺着,蘇萱就不累嗎?她這樣活着到底有什麼意義?
蘇賢妃卻點頭又搖頭,在景隆帝沒看懂的眼神中,張口,“晉王昏迷不是我動的手,我沒那麼大能力,只是藉着晉王昏迷,使了吳達找人挑撥他與太子關係,就是那個假道士,但吳達卻跑了,這點讓我也很意外。所以,當時除了我動手之外,應該後宮裏有其他妃嬪參與進來了。”
說到這裏,蘇賢妃居然又笑了,且是看着景隆帝笑的,帶了三分不加掩飾地嘲諷,“聖上,您總覺着自己制衡了後宮,將皇后位置高高拱上去,便沒人敢生出奪嫡念頭,可你怕不知道,沒有哪個女子會甘居妃嬪位。只要做了聖上的女人,哪個不會想去做皇后,不想母儀天下呢?也許有人不是不想,而是能力不足,但這個心卻是都會動的。
所以,我看着您後宮慢慢進人,看着阿昉對您的情意一日冷淡一日,心裏倒也還平衡了許多。從青梅竹馬伉儷情深,到現在,您與阿昉已經成了陌路吧?
這都是您自以爲是地皇后雍容大度,後宮和美,其實都是假象,哪個女人願意容許夫君與其他女子歡好呢?不存在的!
要麼是沒情意要麼是心如死灰不在意,所以,皇后啊,阿昉她早就對您死了心,但我看聖上倒還自詡一直與皇后夫妻恩愛情深呢。不過現在聖上似乎要緩和與阿昉關係了,但遲了吧?
哈哈,而且,您不知道嗎,背地裏您那些妃嬪之間彼此不知算計着流掉了多少孩子,有的甚至還不能生育不自知呢。這便是您的後宮,您與先皇有什麼差別呢?其實還不如先皇,最起碼先皇沒有與先皇后情深卻又讓她冷心負了她!”
許是說得多了,蘇賢妃很有些發泄般一吐爲快。
而且,雖然說她嫉妒着皇后,又想去害太子爲四皇子鋪路,可又沒對皇后出手,話裏又不自覺帶了維護皇后之意。
晉王聽着,都覺着蘇賢妃大抵有些精神分裂類的瘋狂,既嫉妒着皇后卻又想真要與皇后的情意,貪圖皇后對她的情意。
但這些話卻像是大錘一樣,正砸中景隆帝的心,也是他這段時間最在意的事情上。
而且蘇賢妃這話將後宮一些事也拿了出來,鮮血淋漓地剝開放在景隆帝面前,甚至用他最在意的先皇與先皇后事對比,景隆帝臉色都白了一瞬,都不敢往孟皇后那看一眼,生怕看到她贊同地神情。
因爲,他與孟皇后雖然冷戰,可兩人並未撕開臉真的說清楚到底爲了什麼,只要孟皇后沒有親口對他說出,她對自己早沒了夫妻情意,他就可以裝作不知慢慢挽回兩人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