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拂檻 >第7章 送信二
    阿桃留了錢進的地址給大鬍子先生,然後又朝着蘇府匆匆奔去。

    時間還早,蘇如畫還未下學歸家。

    阿桃在李氏面前又演了一番戲,說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李氏說要蘇父拿主意,打發阿桃回房裏休息。

    “你們來時坐的牛車不是不曾有這問題?”李氏問王婆子。

    “奴婢聽說有的人的確會這樣,想來馬車跑起來更快,停車的力道更猛些。”

    “這倒是個賤命的毛病。”李氏不禁嗤笑。

    “哪能人人如咱們二娘子這般天生好命!”

    李氏最喜的,便是別人誇讚自己的女兒。她生女兒的時候傷了身子,這麼多年再未有孕,說女兒就是自己的命也不爲過。

    晚上阿桃又將那套說辭和蘇父說了一遍。

    蘇父本來是不同意的,讓別人知道不知道該怎麼編排自己。但是他一聽阿桃說步行上下學不禁可以不暈,還可以瘦一些,幾乎瞬間就同意了。

    第二日,阿桃卯時便出了門,先去錢進那裏看了羊湯。正趕上出鍋,幾人先喝爲快,又吃了點羊肉。

    一碗酸辣的熱湯泡饃下肚,解飽又驅寒。沒有羊肉的腥羶,只餘滿嘴回香。阿桃的祕訣不在於湯,而是撒料和醬料。

    錢進知道,這次必定又能大賣。於是斟酌着和阿桃說了他的想法。

    “如今我們主要是將東西賣給幾個固定的酒樓,他們轉手便翻倍的賣出去。如果我們也自己經營一個店鋪,想來也能多賺些錢。”

    “往後肯定是要這樣打算的,但是如今我手裏的錢,不夠弄個像樣的店子。”

    “的確是這樣,少說再得三十兩。”

    “嗯,以後慢慢考慮吧,我會的花樣還多得很,等咱們自己的店子開起來,今日這兩樣東西的方子賣出去也無不可。”

    喫飽喝足,阿桃便上學去了,

    剛到沒一會兒,蘇如畫的馬車也緩緩趕到。

    一連幾日,阿桃一直如此。

    如錢進所料,這次的羊湯泡饃,被兩三個酒樓直接訂空,還有人要單獨買阿桃的醬料。這倒提醒了阿桃,醬料還可以單獨售賣。

    這一日,錢進告訴阿桃,昨日有人來說,明日可以送信。

    第二日阿桃將信放好,下學後匆匆趕去南通一巷。

    阿桃被領着去見不可先生。

    一路穿過三進的院子,嶙峋怪石,清冽流水,錯落有致的植物。阿桃不懂,但是看着就覺得很貴。徐小先生這位友人,想來是很有錢吧?

    見到人的時候,阿桃更驚訝了。

    居然是一個面容清冷但明顯病態的華貴男子。他隨意坐在主位,也沒有什麼待客之道,但卻讓人覺得本該如此,他就該高高在上。

    他的衣裳華貴,裝飾華貴,用的茶具華貴,但是阿桃感覺,要是把這人放進隨便一個破房子,穿上平民百姓的衣裳,他也該是貴不可言的。

    阿桃行了禮,按徐小先生的交待問了兩個問題,確認了對方身份。然後將信遞了過去。

    平安接過,將信撕開,檢查沒有什麼危險後,恭敬奉給趙珂。

    趙珂接過信,一目十行地掃過,不禁皺了下眉頭。這應該確實是徐行之,只是這內容……

    阿桃進屋這麼半天,他纔好好看了她一眼。一個很有精氣神的小娘子,年紀不大,看不出有什麼特殊之處,柳七說是禮部員外郎蘇大人早年留在秦州老家的女兒。

    他非常好奇,這樣的一封信,徐行之怎麼敢託付於此人。他好奇,於是便問了,不自覺帶着上位者的審視。

    “你與徐行之,是何關係?”

    阿桃感覺到自己被審問了,這問題還很無禮,自己好心幫忙,反而不禮待,她當然不喜。

    但是阿桃卻突然有了個大膽的主意。

    趙珂見這生龍活虎的小娘子聽了自己的問題,沉默起來,片刻後竟還哭了,才後知後覺自己可能是唐突了,也是他不常和女子打交道,不知該如何顧及小娘子的感受。

    他斟酌着是否應該道一聲抱歉,卻聽到她說:

    “家裏長輩已和他說好,待我及笈後,便讓我們成親。只是出了變故,如今我被接到汴京,不知和他還有無緣分再見。”說罷,哭得更加傷心欲絕。

    趙珂有些驚訝。

    這個答案是出乎他預料的。

    徐行之就算是從家裏偷跑的,也好歹當過十幾年的世家公子,知書重禮,婚姻大事不該自己草率做主纔是。

    而且拋開真假不說,這個初次見面的小娘子也着實有違自己的認知。如果真是這般關係,按他的想法,應該隨意敷衍兩句即可。像她這樣大剌剌地將自己的終身之事說與外人,不免讓人感到輕浮。但是徐行之所託之人,會如此輕浮?

    若是無關之人趙珂纔不會想這樣多,直接攆走也就罷了,偏她和行之有些牽扯。無論她所言真假,徐行之敢將這信交給她,可見的確信任。趙珂一時竟不知如何言語。

    好在阿桃也不用他說什麼。

    她擦了眼淚,繼續說道:“不怕您笑話,我在秦州開着一家麪館,會點不入貴人眼的手藝。來汴京兩個月餘,閒時與人合作,弄了兩個西北的小食,頗受汴京百姓的喜歡。我想着,多攢些錢財,來日回秦州……找他。”

    饒是阿桃臉皮再厚,最後兩個字也沒好意思說清楚,只在嘴裏含糊過去。

    趙珂驚異她竟似還有後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果然,阿桃又說:“但是我沒什麼本錢,只能做些小本生意,這五文五文的攢,要到猴年馬月纔是個頭。”阿桃擡頭看他,“不知先生可否施以援手,助我二人一力?”

    原來這般,先前倒是小瞧她了,趙珂啞然失笑。

    “怎麼個助法?”

    阿桃聽出他語中的促狹,不好意思道:“借我點本錢……”

    趙珂笑了。

    當真活得久了,什麼事兒都能遇到。他不在乎她說的多少真多少假,藉着送信這麼點功勞,便敢問自己開口借錢,還敢如此磊落大方地直視自己,可見膽子不是一般的大。最初的荒謬感覺退去,趙珂發現自己不僅不反感,居然還覺得有意思。

    於是他同意了。

    “你需要多少?”

    這回換阿桃愣住,這是……同意了?

    於是阿桃趁火打劫,不是,趁熱打鐵,伸出五個手指頭,“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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