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狗娃子的事,葉大發決心要加快搬家進程,上午就去找屠戶約時間殺豬。

    楊秀芝給母女倆收拾了一牀被子,還帶了好幾套衣服,全綁到三輪車上。

    沒一會兒,葉大發帶着屠戶回來了。

    屠戶聽說他們要搬到鎮上,“你自己殺豬賣麻煩,不如直接賣給我算了,我鎮上的豬肉攤消耗得了這兩頭豬,至於你說的豬頭肉和豬下水,豬頭按成本給你,豬下水免費送你。”

    如此一來事情就簡單了。

    屠戶自己經常走街串巷買豬,自有一套稱豬工具,葉大發找來附近交好的鄰居幫忙稱豬,中午剛過家裏的兩頭大肥豬就賣出去了。

    豬一賣出去,搬家的進度更快了。

    楊秀芝決定拿雞籠把剩下的幾隻雞也帶到新家裏,正好放在院子裏。

    於是兩人就這樣去了鎮上收拾新家。

    下午小學放學,楊秀芝去校門口接兄妹倆,告訴他們今天的打算。

    葉野知道原因,但是她假裝不知道,乖乖聽從楊秀芝的安排。

    葉華:“啊,妹妹和你留在鎮上,我要回家啊,可是我也想留在鎮上。”

    “你和爸爸回去住幾天,等二樓收拾出來你們也搬來,沒幾天的,新家還沒有牀,你留下來也沒有地方住。”

    好說歹說,楊秀芝總算把葉華說服了。

    母子三人回到新家時卻發現奶奶龔珂坐在鋪面裏,葉大發沒有陪着,可能在樓上幹活。

    楊秀芝打招呼:“媽你怎麼來了?”

    龔珂給兄妹倆一人一個大蘋果,捏着葉野肉肉的小手玩,迴應她:“來看看你們,都在鎮上做了這麼久生意了,你們也沒到家裏一次,你們這麼狠心,我們做父母的可不行。”

    兒子到鎮上做生意第二天她去買菜時就看到了,生意很好,兩口子忙得水都沒時間喝一口,她也沒上前打擾,心裏希望兒子一家到家裏喫頓飯。

    這一等直接等到鄰居說她兒子要在銀行貸款買鎮上的房子。

    老頭子聽到的時候,一反常態沒有罵兒子不孝順,也沒有抽菸鬥,而是安靜了半天找出去給兒子當籤合同的作證人。

    不止老頭子難過,龔珂也不好受。

    與親生兒子關係處成這樣,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事情發展成這樣已經很難去界定究竟誰對誰錯。

    老頭子和她結婚沒多久兩人就生了大兒子,最初兩人對兒子也是千寵萬寵,可是聽到風聲他們要下牛棚,沒辦法只好悄悄把孩子送到鄉下,讓孩子爺爺撫養他。

    雖然老頭子和孩子爺爺不對付,但是爲了孩子也捏着鼻子認了。

    下牛棚後,他們生了二兒子,也安然回來了,就去鄉下把大兒子接回來。

    可是他們誰也沒想到大兒子接回來後和二兒子打得不可開交,家裏每天雞飛狗跳。

    這麼幾次之後,老頭子耐心告罄,口不擇言罵大兒子在鄉下不學好,他爺爺根本不會教孩子,好好的孩子都被教壞了。

    這麼一來,老頭子可算惹怒了大兒子,大兒子當晚收拾包袱就回了鄉下,攔都攔不住。

    老頭子脾氣也倔,認爲兒子居然敢跟他叫板,十分不孝,打算要給他好看,讓他知道誰纔是老子。

    如此一來,對他們本就沒有多少親情的大兒子徹底和家裏冷了下來,甚至發展到了到鎮上過家門而不入。

    轉機是在大兒子高考失落那年,孩子爺爺讓人從鄉下捎來口信讓老頭子送大兒子去學駕照,否則他死不瞑目。

    老頭子雖然表面強硬,但其實早就想緩和和大兒子的關係了,所以他順理成章答應下來,只是二兒子也吵着要去學駕照,沒辦法,只好兩兒子一起送到駕校學車。

    兩人提心吊膽,就怕大兒子和二兒子又打起來。

    好在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大兒子和家裏的關係逐漸變好,直到車禍的事情發生。

    二兒子自小養在他們夫妻身邊,感情自然深厚,她雖然傷心,可是也知道這件事不能怪大兒子,要怪就要怪那些劫匪。

    可是老頭子,他雖然心裏清楚事情究竟是怎樣的,但是他卻因爲痛失兒子過於傷心,口不擇言說絕對不會幫忙,甚至打了大兒子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直接打散了好不容易維繫起來的微薄的親情。

    之後大兒子因爲作爲重大嫌疑犯人被拘留。

    一直到大兒子被釋放,兒媳決沒有找過他們,後來他們得知兒媳把剛剛生下來的女兒過繼出去了,只爲得到她大哥不留餘力幫兒子打官司。

    葉葉被過繼出去的事,成了橫亙在他們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

    好幾年,他們就算在街上碰見兒子,他也會假裝看不見轉身就走。

    再一次轉機是在幾個月前,兒子來家裏要戶口本,說要把女兒掛在他們戶口下,他們才又開始接觸起來。

    可是她覺得破冰的速度太慢了,她沒忍住跑來兒子新家想看看她的孫女孫子。

    龔珂抓着葉野的小肉手,葉野也仍由她抓着,還擡頭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她。

    龔珂被孫女的模樣萌得心都要化了,她這輩子沒福氣,只生了兩個倒黴兒子,都沒有一個軟乎乎的女兒,真想把孫女偷回家。

    然後龔珂行動了。

    她說:“我聽大發說今晚你和葉葉睡在這?”

    “是的媽,回去路太難走了,不想葉葉跟着跑來跑去。”

    龔珂不知道二十分鐘的路程怎麼就難走了,想不通只好歸結爲是夫妻倆剛剛把女兒接回家,心疼她。

    “你們這連張牀都沒有,現下深秋霜降厲害,睡在地上要風寒感冒的,大人還不要緊,我們葉葉還這麼小,可不能睡在地上。我那牀多,要不你們一起去我那裏住幾天?等大發定做的牀到了再搬回來。”

    楊秀芝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如果單單考慮葉野,她當然願意,可是她知道發哥的心結,不敢亂做決定。

    “那就打擾幾天了。”葉大發說道。

    龔珂連忙高興道:“不打擾不打擾,想住幾天住幾天,華華也一起住進來吧。”

    葉大發看向兒子,兒子雖然沒說話,可面上明明白白寫着“我也想”,“華華想去就去。”

    葉華:“歐耶,今天晚上我要去廣場打球!”

    能搬到鎮上,葉華最想做就是和兄弟們去鎮上打籃球。

    龔珂又道:“正好去家裏喫頓晚飯吧,出門之前我都準備好了。”

    葉大發沒同意,“我和秀芝忙收拾房子,葉葉和華華去就好了。”

    能把孫女孫子拐回家,龔珂已經很滿意了,有些事得慢慢來,不能想着一蹴而就,“行,那你和秀芝忙完找點東西喫,我先帶着孩子們回去了。”

    葉野乖乖和他們兩口子說再見,然後仍由龔珂牽着她的手走。

    葉德藝揹着手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突然看到孫子在前面一跑一跳的,老妻牽着孫女走在後面,他趕緊在竹椅上坐下來,假裝淡定抽菸鬥。

    祖孫三人走進院子,葉野甜甜地叫葉德藝,葉華也跟着乖乖打招呼。

    葉德藝按捺住心裏的愉悅,面上裝作毫不在意,站起身甩甩袖子,“進屋裏來吧,飯菜都涼了。”

    兄妹倆乖乖進屋。

    龔珂和葉德藝做了幾十年夫妻,還能不知道他?明明心裏高興,面上卻要裝作一臉不高興。

    進屋一試,發現菜果然有點涼,龔珂端起菜跟葉德藝說:“你去拿雞蛋糕給他們先墊墊,我去把菜熱一下。”然後她去熱菜了。

    葉德藝打開櫃子提出一大袋雞蛋糕放在兄妹倆面前,“喫吧,不過別喫太多,不然待會兒喫不下飯。”

    葉野知道他是個非要端着的老頭子,其實不是怕他們喫太多,她就拿了巴掌大一塊。

    可是葉華不知道,他只知道爺爺很兇,所以他只敢拿一小小塊。

    葉德藝見孫子只拿那麼一點,“你不喜歡喫這個?”

    葉華被他的嚴肅臉嚇到,連連違心點頭,其實他覺得雞蛋糕好喫,有時候他會攢錢買來當早餐。

    葉德藝又起身去櫃子裏翻找,然後提出一包桃酥,“不喜歡雞蛋糕的話,喫這個吧。”

    葉華好像明白了什麼,只好又拿了一塊桃酥。

    孫女小小的,看起來軟軟的,葉德藝怕嚇到孫女,於是跟孫子說話,“你成績聽說不太好,今年還被留級了?”

    葉華啃着手裏的桃酥,突然覺得食不下咽,“嗯,不太好。”

    葉德藝開始傳授他的經驗,“你背書不能死板,學習也是,要理解了再背,學習都有方式方法的,要學會好方法再學習就會事半功倍,不能什麼都不想就知道死學習……”

    葉華垂着頭乖乖聽講,在學習這塊,他就沒有反駁任何人傳授經驗的資本!

    龔珂不知道他們祖孫在做什麼,在廚房喊道:“菜熱好了,老頭子快來端菜。”

    葉德藝回他:“人家再做正事,端菜這種事哪有男人做的,你順手端來不就行了?”

    龔珂還不知道他?不過是想在孫女孫子面前擺譜,“快來端。”

    如此,葉德藝只能起身去廚房端菜,葉華如釋重負,覺得奶奶真是他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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