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吞天妖帝 >第四十七章 重生和別離
    那一縷烏黑的魔氣,在衆人一不留神之際,鑽入夏澤體內。

    夏澤心湖之中,立時被一團黑色霧氣掩蓋,一幕幕曾經的回憶,在黑霧籠罩之下,如鏡面破碎,零落。

    黑氣夾雜着煙霧,眼看就要將夏澤吞沒。

    千鈞一髮之際,偉岸的身形擋在夏澤身前,巨口一吞,就將霧氣悉數吸入腹中,巨獸轉過頭,歪着腦袋。

    “屯田!”夏澤大喜,而後對面那隻山嶽猛獸興奮的大叫一聲,一把將其撲倒。

    平靜的心湖湖水,除了漫天零落的記憶碎片,還有那小山大小的龐然大物,連帶着滿臉笑容的少年,一股子全扎進湖底。

    持筆老者一袖子揮開濺起的水花,衝着那興奮的一人一獸板着臉道:“待會再卿卿我我,先辦正事。”

    吞天看向頤氣指使的老人,甩甩腦袋都去水珠,顯然是心中有些不服氣。

    夏澤腦海中,忽然聽到吞天傳來的一陣密語,於是再度扎進水中,沉入湖底,盤腿而坐。

    木霽在某一瞬間,幾乎就要冒着重傷木桃的風險,強行結束這個拯救夏澤的術法,可誰曾想,那小子身上的盈盈紫氣,轉念間竟煙消雲散,不僅如此,那一縷魔氣,似乎還有着慢慢融入少年殘破神魂的趨勢,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木霽能夠有把握使出這個修補魂魄的術法,完全是因爲夏澤有太乙救苦天尊的神格使然,再以木桃仙體真靈爲針線,一點點的將這股鎮壓萬年的神道元氣渡入他的體內。

    否則,以夏澤的凡胎肉體,不管神氣魔氣,只要有一絲入體,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回來了。

    即便這樣,以他目前的狀態,還有那星星點點的神格,想要煉化魔氣,可能嗎?

    木桃吐出一口鮮血,終於堅持不住,兩眼一黑,幸虧蘇纖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抱住。

    “木丫頭!”木霽驚呼一聲,就這樣一瞬間的分神,葫蘆嘴內的兩縷魔氣,再度飛入夏澤體內。

    少年軀體上,呈現出瑩白、烏紫二色,涇渭分明,又無時無刻不在針鋒相對。

    “老祖宗,夏澤他......”木桃靠在蘇纖懷裏,幾乎要昏厥,卻仍關心着夏澤的安危。

    木霽嘆息一聲,氣的直跺腳,許久,終於認命道:“唉,女大不中留啊,我木霽一生以劍法縱橫九州,修道未能飛昇仙人,只能落下個仙人之下木霽無敵的稱號,萬年大戰,身死異地,徒留陽神在此苦等木式傳人百年。”

    “爲人子,不能在牀前盡孝,讓家中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木,我有愧。爲人夫爲人父,未能許其一生安穩,使良人苦守寒窗,擔驚受怕,我有愧。未能以身作則,教子無方,我有愧。終其一生,我木霽徒有虛名,有始有終之事,甚少。”

    “這一萬年,我早已活夠了,身死之前,讓我再爲我這寶貝玄孫木桃再做點微不足道的事情。我死後,還要麻煩木丫頭把我的骨灰帶回去,帶到孃親墳前,我想她了,還有綵衣,幫我和她說一聲你受委屈了。不要把我和她們葬在一起,就遠遠立個墳,讓我遠遠的看着她們就夠了。”

    木桃滿臉熱淚,搖頭哭道:“老祖,不要......”

    他雙手支撐,一點一點的挪到夏澤身邊,單手掐訣,驟然亮起的光芒,將他的面龐上的褶皺和傷疤照的清晰,他在最後一刻滿臉慈祥笑意:“願天下有情人,白首不相離。”

    青色熊熊烈火,將老人完全吞沒,在一陣耀眼的火光中,一道相比木桃精純百倍的仙體靈氣,幻化成碗口粗細的四道金色鎖鏈,伴隨着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沒入夏澤胸口。

    李猷和符契二人,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葫蘆峯內鎮壓許久的神魔二氣,像是千百顆夜空中的煙火,沖霄而起,在金色鎖鏈的引導下,越來越多的白色熒光,涌入夏澤體內,他幾乎要被耀眼的光芒包裹。

    衆人都不忍心去看那熊熊烈火中的老人,他的身形,一點一點的散落,最終消失不見。

    半個時辰後,金色鎖鏈七零八落,墜落於地。

    遮天蔽日的魔氣,黑壓壓一片,在天空中蠢蠢欲動,像是要以夏澤的身體爲第二戰場,再度與白色神氣一決雌雄。虛空中,一具高大老者的透明虛影陡然成型,輕叱一聲,揮出一縷縷劍氣。

    黑色霧氣被劍氣刺得千瘡百孔,但很快又重新聚合,木霽殘存的氣機,終於是力不從心,長長哀嘆一聲。就在這時,夏澤丹田內跳出一隻黑色小貓,衆目睽睽下,將身軀變得如同葫蘆峯一樣的大小的巨獸。

    大地震動,血盆已開,海嘯般的巨大吸力,漫天黑氣,殘存的神氣,竟如同海水倒灌一般,被吞天吞入腹中。

    伴隨着魔氣入體,一片片龍鱗倒豎,吞天的雙眸也變得通紅,它一扭頭,再度縮小,跳進夏澤丹田中,在一陣難聞的黑煙中,消散不見。

    此時此刻,若是木霽仍在這世上,無需動用內視之法,就可以看到,在他體內,金色、黑色、紅色、橙色,白色,五種顏色各異的線條,正爭先恐後的在夏澤全身經脈之內遊走。

    神魔二氣最爲霸道猖狂,所到之處,原本像本落石封堵山路的捲曲經脈,再度被這股山洪拓開,在那之後姍姍來遲的紅橙白三色靈氣,極其細緻的對夏澤經脈破損縫縫補補,連帶着夏澤殘破的身軀,煥然一新。

    五色靈氣最終在少年心竅處會師,說來好笑,那兩團神氣魔氣,誰也不肯讓誰,在心竅處大打出手,結果竟然讓紅色的妖氣捷足先登,直接落入三魂中最重要的胎光。

    而後的橙色仙氣和白色神格,不爭不搶,安安穩穩的落入七魄中,各佔一半,兩不相犯。

    神魔二氣愣在原地,良久,心不甘情不願的安居在三魂爽靈、幽精。

    至此,夏澤被黑袍人一掌拍碎的三魂七魄,終於得以修復如初,甚至要比先前強盛萬倍。

    一個匯聚神、魔、妖、仙、人五氣於一天的夏澤,驟然重生。

    木桃儘管面無血色,隨時都有可能昏厥過去,仍跪在地上,磕一次頭,將木霽散落的骨灰,收集起來。

    之後的時光裏,衆人聚在一處,商量着接下來的打算。

    夏澤仍舊沒有甦醒過來,但狀況已經好轉太多了,木桃把他抱在懷裏,看着懷裏沉睡的少年,滿眼的心疼,一言不發。

    蘇纖和聶月明一行,唯有蘇纖收穫頗豐,而身爲大師兄的聶月明,一無所獲,自然覺得面上無光,幾番催促蘇纖立刻隨他返回宗門。

    蘇纖萬般不捨,最後和木桃等人告別,隨聶月明一同離開。

    “我們這次恐怕不能在鎮上停留,一旦出了這馬哭墳,我們三人即刻動身返回龍勝洲烽火關還請宋老多多照顧夏澤,若是遇上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還望宋老務必祭出一封書信到烽火關。”李猷說道。

    宋熙有些意外,開口道:“不再多住上幾日?”

    木桃搖搖頭:“我們來到這云溪洞天,本就是爲了從老祖宗身上,感悟這最精純的劍意,如今我劍氣已成,老祖也駕鶴西去,當務之急我們必須讓老祖魂歸故里。”

    她看向懷中的夏澤,輕聲道:“這次返回烽火關,我要開始閉關,短則三五年......”

    昏迷中的夏澤,囈語一聲,眉頭緊皺,而後再度迴歸平靜。

    一路上,衆人都各懷心事,沉默不語。

    李猷湊近木桃,輕聲問道:“當真不好好和夏澤道個別?”

    “沒有這個必要了,我狂妄自大,害得他讓人打個半死,還間接讓老祖身死道消,即便我獲得了這劍氣又如何,我仍舊是整個木氏家族的罪人。”

    她看着背後的夏澤,輕撫他的臉,說道:“這些日子我很快樂,幾乎都忘了我身上承擔的責任。磨礪劍心之事不可再拖,我不想再經歷一次生離死別了。餘下的日子,不管他是做個凡夫俗子,娶妻生子,種田打魚;還是做個武夫,建功立業、戰場殺敵。不要再和我有瓜葛,就很好。”

    符契和李猷聽到她這麼說,五味雜陳,不在吭氣。

    本以爲還要再走一遍崎嶇山路和兇險的飛蝗渡,沒想到吳騅早已在外邊等候多時,看到沉沉睡去的夏澤,幾乎是撲也似的衝了過來,仔仔細細的端詳着夏澤的身軀和魂魄,這纔將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在吳騅準五嶽正神的縮地神通下,這趟歸途變得十分的順利,才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回到了云溪鎮北門。木桃叮囑了幾句吳騅,將背上的木桃交給吳騅,跟宋老爺子笑着說了句宋老前輩我們山水有相逢,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宋爺爺!我們後會有期,有機會上我們龍勝洲逛逛!”符契笑着拱手道。

    “哈哈哈,一定一定。”宋熙頗爲欣賞這個心寬體胖的孩子。

    “宋老前輩,後會有期。”李猷畢恭畢敬拱着手,臉有些紅。

    宋熙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年輕人,以後出示不要爲人處世可不能那麼木訥靦腆,比如碰上心儀的姑娘,就得膽子大些,臉皮再厚些。”

    “謹遵前輩教誨!”

    二人看向昏睡的夏澤,向着吳騅微微行禮,揚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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