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原本正要再度凝聚神意,大力掄捶,聽到這話,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停了下來,用手帕擦去額頭汗水。
陳洞幽放下手中夾着炭火的鐵鉗子,焦急道:“爲什麼?這塊鐵器如此精純,鍛打的又恰到好處......”
王二抓着臉上典籍,緩緩下拉到剛好露出眼睛一條縫,沒好氣道:“這把鐵戟的主人,早就交付了定金,滿打滿算,這把鐵戟不過十兩銀子。你夏澤打個鐵把神意灌注進去,再過三五天,便會傳的滿城風雨,說我這寒酸的鐵匠鋪物美價廉,隨手就能打出一件件絕世神兵,到時候慕名而來的顧客踏破門檻,且不說虧不虧本,你有那麼多的神意灌注?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陳洞幽一時間啞口無言,夏澤尷尬笑笑,是這麼個理,於是拍了拍陳洞幽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將王二的話放在心上。
“把那鐵戟廢了,然後重新開始,你倆不許幫他。”王二又開口道。
陳洞幽原本就一肚子氣,於是挽起袖子雙手叉腰,說道:“不讓我們幫我家公子,這是爲何?我倆也沒問你要一份工錢啊?”
王二翻了個身背對三人,一手託着腮幫,“幹活還有倆奴才伺候着,哪涼快哪呆着去,要麼把院裏的水挑了柴火批了,要麼來給本大爺捶肩揉腿,你們自己選。”
陳洞幽翻了個白眼,夏澤朝他們點了點頭。
“我去挑水。”陳洞幽經過王二身邊,趁着他背對三人衝他好一通呲牙咧嘴,最後拂袖而去。
“那我去劈柴......”吞天朝着夏澤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沒有了兩人的幫忙,夏澤看着竈火裏漸漸微弱的火蛇,一時之間顯得有些無從下手。
三個人,一人提煉神意鍛打,一人掌控爐火,一人從旁協助,方纔能夠有條不紊。
現在換成他一個人,該如何作到,夏澤望着爐火,又看看才片刻又鼾聲如雷的王二,幡然醒悟,對啊,王二這鐵匠鋪子裏也不見有其他夥計協助,他是怎麼做到的。
夏澤深吸一口氣,往竈臺內丟了幾根柴火,猛塌風箱,頃刻間,爐火再度變旺,他迅速拿起拿起那塊燒紅的鐵戟槍頭,放在專門鍛打的桌上。
夏澤閉眼,須臾間,神意再度流轉於全身穴道,彷彿有數百隻咆哮的蠻牛在身體裏崩騰。
要想廢掉這塊完美無瑕的鐵戟,就得提煉出體內更強神意,以山嶽般的重壓將其毀去。。
兀然間,夏澤咆哮一聲,雙臂灌注凝聚而成的神意,一錘砸下。
鐵錘和鍛鐵在這一剎那,猛地對撞,火星四濺,兩股熟悉的神意宛如在領地邊境相遇的兩隻猛獸,瞬間殺紅了眼。
那柄鐵戟倏然間紅光大放,鐵戟之中蘊含的神意,自然不敵,但是在經歷了沉重的敲打之後,竟然觸底反擊。
轟隆一聲,整個鐵匠鋪子發生了劇烈的爆炸,頓時濃煙四起,一道人影在濃煙中發出一聲慘叫。
“怎麼了!怎麼了!”陳洞幽和吞天聽到了巨大的動靜,撇下手頭事務,趕忙從院子外走了進來。
幸虧這個鐵匠鋪子位置比較偏遠,沒什麼人,所以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也沒人知道。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夏澤從白煙中緩緩走出,滿身焦黑,口吐黑煙,狼狽至極。
王二這才從椅子上站起身,鐵青着臉,步步向着夏澤逼近,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像是一座移動的小山丘。
陳洞幽和吞天,本想着和夏澤統一戰線,瞧見這一幕,頓時嚇得轉身就跑。
夏澤也算是見過大風浪的人了,瞅見這一幕,還是有些犯怵,磕磕巴巴道:“別......生氣,別生氣,我賠......”
此言一出,原本怒氣衝衝的王二,於是轉身離開,上別處散步去了。
夏澤鬆了一口氣,看着滿地狼籍,欲哭無淚,迅速打掃起來。
一盞茶的功夫,終於收拾完畢,夏澤看向那塊原先尚且稱得上是完美無瑕的鐵戟,此刻被先前那一錘砸的扁平,整個鐵戟閃爍着一股耀眼的光澤,品秩甚至比先前要更上一層樓。
夏澤不可置信的將它平攤於掌心,一眨眼,那扁平的鍛鐵竟然開始緩緩恢復原本的形狀。更令人震驚的是,經過先前的那次鍛打,流淌的神意竟然完美的融入了這塊鍛鐵。
夏澤皺了皺眉頭,抱着廢掉它的念頭掄捶,結果反倒讓它的品秩更高了。
而且有變化的不僅僅是這塊鐵戟,夏澤能夠真切的感受到,就在剛剛,體內的神魔二氣竟然短暫的從三魂七魄之中挪窩,然後融入了體魄血肉。
“可只是這樣鍛打顯然是不行的,再爆炸一次,王二非和我玩命不可。”夏澤嘀咕道。
恍惚間,夏澤一拍大腿,“對啊,我還有陰神、陽神。”
兩道容貌相似的身影,從夏澤體內緩緩分散而出,無需多言,心念一動,陰神陽神各自來到自己應該處於的位置上。
陰神撥弄着柴火,口中吐出淡淡的靈氣,加大火勢。
陽神如同怒目金剛,一雙手翻動着火爐中的鍛鐵,彷彿感受不到爐火的灼熱,然後將其放在桌子上。
夏澤深吸一口氣,高舉鐵錘,猛然砸下。
頃刻間,一股靈氣頓時從他的雙臂上傾瀉而出,四處亂飛,整個火爐火焰變作飛旋的漩渦,龍吟一聲,瞬間衝破屋頂。
夏澤整個人變得如同炭火一般通紅,本來潰散的神意,竟然在穴道氣府內翻騰,若是一仙家內視之法洞察體內,便能發現,他的身體內正呈現出龍飛鳳舞的祥和氣象。
陰神陽神,亦是如此。
“成了!”夏澤看着那塊熠熠生輝的鍛鐵,大喜過望。
“不行,還不能掉以輕心!得繼續以神意灌注!”夏澤叫道。
王二那邊,可以再找機會搪塞,大不了後邊再多花些心思,打幾個精美耐用不夾雜神意的兵器用以交差。但是有些鐵器註定要不凡,又怎麼可能會被重壓摧毀。
鍛鐵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鐵匠鋪子外,王二來回踱步,在察覺到那道沖天的氣象之後,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這小子,總算還不是太笨。”
夏澤大力掄錘,五境底子中些許駁雜,竟然紛紛碎裂。還有一些事情,在他完成這些鍛鐵任務之後,等着他去做,而且只有他能做。
洞京城某處,陳壇靜身旁,跟這個問路的外鄉人,風塵僕僕,說什麼也要拉着陳壇靜去往自己所指的方向。
“小姑娘,你這方向沒錯吧?我怎麼記得不是這個方向?要不你跟我來,只要走對了地方,大叔我就請你喫好喫的。”那漢子偷偷打量着陳壇靜,兇光畢露。
大街上,想要動手把這丫頭抓到暗處,用以要挾夏澤,恐怕有些困難,但是一旦完成不了大周下達的命令,這代價也是他這個殺手承受不起的。
但是這個鬼精鬼精的丫頭顯然也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柱香的功夫,已經帶着他兜了好幾圈了,他心裏愈發焦躁,在這大齊的王都拖延越久,也就多一分危險。
更令他不安的是,按照線報,這丫頭應該是夏澤極爲重要的人,大齊這邊怎麼都不該掉以輕心纔對。怎麼會這麼簡單就讓他接近陳壇靜呢?
“大叔,我也纔剛來洞京不久,有些路說不定還不如你熟呢,要不您另請高明,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陳壇靜沒好氣道,轉身就要走。
那人臉上出現一絲慌亂,迅速抓緊陳壇靜的手,冷笑道:“小妹妹,你可不能這樣,人生地不熟的,我就只能求你了。”
正說着,那人的手又握緊了幾分,同時另一手袖袍之內捏着一張具有縮地成寸術法的高等符籙,只要將其捏碎就可瞬間略出數百里地,神仙都不一定攆得上,到時候就用陳壇靜要挾夏澤,再好不過。
陳壇靜急了,想要掙脫卻發現怎麼也做不到,想要開口叫喊,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在他們背後,一柄黑色的飛劍,死死地盯着那個漢子,眼看就要一劍掠出結果其性命,沒想到那個漢子一把將陳壇靜抱在懷裏。
此舉何等的陰險歹毒,只要大難出手,肯定會將他和陳壇靜一起貫穿。
大難出現了片刻的猶豫,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那人抓起陳壇靜,轉身就要離開。
沒成想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王叔叔,救我!”陳壇靜大喜,並且忽然發現自己能夠開口說話了。
王二點點頭,一身氣機內斂,雖然看不出修爲高低,但是說出的話令人難以抗拒:“放下她,或是死,自己選。”
“就憑你?少大言不慚了!”那漢子笑道。
下一瞬,他剛要捏碎手中符籙,一道控制的恰到好處的拳罡迅速砸了過來,一拳將他打得口吐鮮血倒飛出去。
夏澤挽起袖子,滿臉殺意,大步走來。
“大周的人,還真是欠管教啊,知不知道誰纔是大齊真正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