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醫女逐夢亂世 >第10章 若竹
    說起棠梨煎雪,便想到那大雪那日,鵝毛大雪如期而至,山坡上的豆梨結的果實早已壓彎了樹枝。我與阿梨冒着大雪,披着大髦,採摘着豆梨。那日雪可真大,而山間的風也是凍得瑟瑟發抖,不一會我與阿梨手便凍得通紅。

    傍晚,我與阿梨兩個小小的人兒擡着一大籮筐的豆梨回到寨中。只可惜棠梨酸澀,生喫難以下嚥。我便用春日用梨花釀的棠梨酒,混着新雪,煮着這棠梨。

    院中,燒紅的小火爐上煮着春釀的棠梨酒。剛剛落下的新雪落入爐中,咕嘟咕嘟地便無蹤無跡。新採擷的棠梨在沸騰的酒裏起起伏伏,一旁的少女們,點着惺忪燭火,似有說不盡的話般,□□聲笑語。

    阿梨嚐了一口用棠梨酒煮過的棠梨後,讚不絕口,連忙問我這是什麼,我機靈一動,便說了句棠梨煎雪。我記得那日大雪,綠蟻醅新酒,紅泥小火爐,屋檐雪下,棠梨酒的清香和棠梨的甘甜,還有少女般飛揚的心事,此情此景,在我往後的日子裏,時常想起,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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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我與林逸月下交談了幾句便沉沉睡下了。昨夜似有驚鴻入夢,夢見了我與阿梨雪下棠梨煎雪的場景,我便遲遲不願醒來。沒想到,醒來後,早已日上三竿。

    如今,這禁足總是取消了,小屏也如願以償地回到我身邊。小屏見到我便哭喪着臉,生怕我在藏書閣裏受了什麼委屈似得,我見小屏毛髮無損,便心想着這名聲沒有白壞。

    “小姐,都是奴婢的錯,害小姐平白無故地遭了罪!”

    “好啦,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看我不現在不好好地回來了嗎,而且這禁足也解除了,我以後可以恢復自由身了。只是,小屏,以後做什麼事是要留個心眼的,這不是蘇府,不是所有人都是好意的,你雖善良純真,但切不可被不懷好意的人利用,我護得了你一時,卻護不了你一世。”我擺着一副認真嚴肅的臉對小屏說道。

    小屏點點頭,似懂非懂得沉思着。

    藏書閣之事後,林逸派了兩個貼身丫鬟過來,一個叫入眠,一個知曉。相比於小屏,這兩丫頭一個謹慎穩重,一個機靈忠誠,我也只能默默祈禱希望小屏能跟着他們兩好好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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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復自由身的話,自然是經常跟着阿梨去京城閒逛。

    阿梨耐不住寂寞,我也禁不住她的死纏爛打,便只好由着她的性子。

    只見回京城後的阿梨不同於老山寨,少女澄澈的心事簡單地倒映在明豔的臉龐。每當問起顧南禾時,阿梨便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每次阿梨說着說着話題便往我和林逸身上引,我也自討沒趣,便不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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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我與阿梨正逛着書畫鋪子時,阿梨望着一副墨竹圖,驚呼:“小霂,這不是那年金陵詩會梁徵寫的詩嗎?”

    阿梨的大驚小怪引來無數目光的駐足,我定睛望去,好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見一女子穿着月白羅裙,呆呆地望着這墨竹圖。旁邊的小二直接讓這女子讓開,還說她日日來看畫,卻不買,哪有隻看不買的道理?

    我要身後的入眠換些銀兩買下這幅畫。

    小二見拿着銀兩的入眠,問清楚狀況後,便屁顛屁顛地跟在我身後。

    阿梨見這見風使舵的小二不爽,便故作腔調的說,“小二,這可弄錯了,這畫是買了送給那位姑娘的!”

    那穿着月白袍子的姑娘驀地轉身,眼眸子裏的清冷惆悵立馬被這故人重逢的喜悅所代替。

    “阿梨!小霂!”

    謝若竹驚呼道。

    阿梨才反應過來,便來着我的手跑過去與謝若竹相聚。

    故人相逢,記載未見,雖隔着萬水千山,但情誼未被這時間沖淡,也未被這空間衝散。再相見時,依舊如初見般,聽起所往,言達所見,一生心事好似只能她們來解。

    “小霂,怎麼兩載不見,就變得如此富裕了?”謝若竹拿好裱好的畫打趣問道。

    “若竹,你可不知道!小霂竟揹着我們偷偷嫁人了!她一夜之間竟成了我的嫂子!”

    若竹大驚,“小霂的夫君可是在金陵那帶面具的少年?”

    “正是。“我默默回答道,“若竹,你是又怎麼來的金陵?”

    “家中小妹進宮,如今正的受寵。陛下憐惜小妹,便升了父親的官,調至京城。我們一家便都佔了小妹的光,搬進了京城。”本是一件開心的事但從若竹口中說出,便顯得平淡如尋常事般,不值一提。

    “若竹,這麼歡喜的一件事,怎麼從你口中說出來便如哭喪一般?”阿梨誇張的打趣道。

    家中小妹,姑蘇謝氏,正得聖寵,將若竹口中的花與宮中近期發生的時間聯繫起來,我恍然大悟道:“若竹,你的小妹是不是謝嬪?”

    若竹聽到謝嬪二字,眼裏閃着光,問道:“小霂,可見過謝嬪?”

    “謝家妹妹天真可愛,純真無邪。不說天子,我一介女子看了都心生憐愛。謝嬪在宮中過得很好,雖時常牽掛家人,但聖上寵愛,食飽衣足。若竹不必太過憂慮,福人自有天佑。”

    “只是家妹心思單純,只怕那後宮……小霂的夫君是何人?”

    我和阿梨都被這問得啞口無言,我和阿梨只好和若竹全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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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霂,你說我現在應該叫你世子夫人呢?還是瓊夫人呢?”若竹那雙如狐狸般狡黠的雙眼笑的如月牙彎彎,打趣道。

    望見這雙狡黠的雙眼,不由得讓我想起那日在太湖上泛舟的場景。從金陵去往姑蘇,有很長一段是水路。只記那夜,漫天繁星,點點倒映在太湖碧波上,一時間不知是在水中,還是在天上。我與若竹枕着這滿船星夢,從詩詞歌賦到聖賢名士,從天文星象到氣節時令,好似哪一個話題談來,若竹都是信手拈來,侃侃而談。那時,我都笑道,可惜若竹不是男兒身,要不然定然是個建功立業,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而若竹只是嘆氣道,如今這世道,若是男兒,只怕像梁徵般,空有一身報負,無處伸展。只能躲進山中,當割據一方的山匪。還是像我這般好,不問政事,只求內心安定,有一生追尋之事。

    那日,趁着這滿天星光,貪嘴地嚐了嚐黃酒,薄醉時,我好似枕着她的羅裳,聊天南海北,人生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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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霂,你怎麼又出神了?”阿梨喚我,將我從回憶的思緒中拉回。

    若竹正和阿梨分享着我與她在姑蘇的所見所聞。阿梨聽了,心神嚮往,一邊罵着林逸不應該把自己帶走,一邊嘟囔着下次一定要同我們一道去姑蘇。

    “也沒什麼。就是去洞庭山觀梅,去寒山寺裏尋了個籤,去虎丘賞了個月,看了幾場杏花雨,泛舟看了江楓漁火…”若竹漫不經心地說着這些,惹惱了錯過美景的阿梨。

    “好啦,好啦,你們就別吵。以後有機會一定去!”看着場景一發不可收拾,我變出來當了這個和事佬。

    只可惜,若竹家教森嚴,今日來到這書畫鋪子也是偷偷溜出來的。阿梨想拉着若竹一同遊長安,品美食,逛鋪子,若竹便想出來由我這個世子夫人出面,頂着陪世子夫人遊玩的藉口,在外面瘋玩。

    我無奈聳聳肩,只能任由他們藉着我的名號胡鬧。

    而阿梨正如這脫了繮的野馬般,恨不得將全長安城好喫的好玩的全搬到若竹面前,與她分享。

    三人一直玩到華燈初上,月上柳梢才依依惜別。阿梨還直言,要我日日下帖子給謝府,讓若竹來國公府玩耍。

    經過這一日奔波瘋玩,一回府,沐浴更衣後便甜甜睡去。

    只是夢中在耳畔似有呼吸聲,感覺自己被一團熱氣圈住,腳邊似有湯婆子般燒的人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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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醒來,枕邊空無一人。我正訝異到這奇怪夢靨,見小屏匆匆忙忙地跑過來,說皇后召我入宮。

    自從那日東窗事發後,我再也沒有入過宮,今日皇后娘娘可突然想起了我這個“罪婦”。

    阿梨聽聞此事,便嚷嚷着要和我一起去。以防萬一,我害怕小屏觸景傷情,就讓入眠、知曉同我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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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後宮每日新鮮事太多了,還是怎的,那些嬪妃們似乎忘記了我那日在大殿上鬧的那出,個個閉口不提,全當沒發生過般,各個親切地同我寒暄問好。只是,如今嬪妃們對我是越發親熱,讓我都有點不習慣。

    見謝嬪座在一處,可謂是紅氣養人,謝嬪早已褪去了原先的嬰兒肥和嬌憨,如今出落得越發美麗動人,一舉一動間都透露着貴氣與嬌柔。

    謝嬪見我安然無恙,便興高采烈地上來同我說話。而如今在我眼前的謝嬪好似不是那貴氣嬌媚的嬪妃,而是那日在花園與我一同賞花的小女孩。與我分享着近日裏宮中發生的新鮮事,還說着自己懇求皇上讓父親牽至京城,讓自己與家人團聚。今日,家中女眷便入宮探望她。

    我聽到,不禁冷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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