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隨雲和楚留香當然是不一樣的，凌有夢想，且不說從他們相處的時日以及楚留香對凌有夢自己的恩情，更何況，凌有夢把楚留香當做了可以在這個世界相處一生的家人。
原隨雲眉梢微微動了動，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卻莫名起了一股勝負欲。
他笑道，“何必道歉，你自幼與楚留香在一起，與我不過兩面之交，只是我感覺有些難過罷了。”
“我雙目有疾，旁人都誇我，我卻知道他們心裏都在憐憫與同情我，唯有你我沒有感受到半分同情與憐憫，所以便想成爲你的至交好友。”
凌有夢笑，“你雖雙目有疾，卻比更多雙眼完好的人要更厲害，縱然有些可惜你不能親眼看看這江湖，你自己都不會自埋自怨，我同情你做什麼？”
“我並非天生便看不見，幼年時我也是能看見的，而且現在雖然看不見，但是這些東西在我心裏自有印象。”
凌有夢點了點頭，後天失明比天生失明更加痛苦，他並不瞭解原隨雲的事。或許是看過忘了，又或許是自己沒看完，他記憶本也算不上特別好，如今能記住的也只有印象比較深的一些人物。
但是原隨雲這樣的人……
系統發出怪兮兮的笑聲，【你居然在爲原隨雲可惜？】
凌有夢：【？】
系統只留下這麼一句話便不再說話了，凌有夢並不知道系統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能解讀出好幾層來。
當然也有可能是系統純粹在演他。
“怎麼了？”原隨雲敏銳地感覺到凌有夢的沉默，微笑道，“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凌有夢收回發散的思緒，他看了一眼外面的雪，“也不知何時才能停。”
原隨雲也側耳聽了一陣，“或許還有一段時間。”
“對了。”原隨雲道，“你在蘭州住哪？若是住客棧，不如去我的宅子，我在蘭州也有一處住所，只是許久沒住過人了。”
“多謝原少主，但是不必。”凌有夢道，“我有住的地方。”
原隨雲聽此，也不強求，他道，“那便好。”
不知原隨雲來蘭州是做什麼，但是凌有夢時時與他偶遇，他有時候都懷疑過於巧合了些。
但是思來想去不覺得自己會讓對方有利可圖，而且原隨雲行爲舉止都十分雅正，或許只是巧合？
凌有夢這樣想着，把那點微妙先壓在了心底。
。
這日是冬至。
凌有夢接到原隨雲的邀約去他別院小聚一番，凌有夢本來準備拒絕了，但是送信的人微笑着道，“公子說了，今日他備了薄酒，務必要請到凌公子纔行。”
凌有夢便答應了。
他坐上馬車，來到原隨雲的別院。
院子裏面架起了火，年輕的侍女們微笑着忙前忙後，包餃子擡水下鍋，明明是一副熱鬧至極的模樣，現下卻安靜到有些詭異。
凌有夢腳步一頓，帶凌有夢來的人道，“凌公子隨我來，公子在書房等你，那裏暖和一點。”
凌有夢頷首，“有勞。”
原隨雲書房的門是開着的，凌有夢打眼望去，一眼便看見了原隨雲提着筆站在桌前。
雖然看不見，但是聽見腳步聲他便擡頭笑道，“有夢來了？”
凌有夢應了一聲問，“原少主在做什麼？”
“在繪畫。”原隨雲聲音裏有些可惜的模樣，“可惜，我畫不出來。”
“你想畫什麼？”凌有夢看了一眼原隨雲桌上的紙，上面除了一團即將凝固的濃墨，也沒有別的東西。
“沒什麼。”原隨雲笑容微頓，然後擱下筆道，“今日冬至，我想着楚留香不在，你一個人冷清，就想叫你來一起過。”
“今日冬至，我本不該叨擾的。”
“是我要請你的。”原隨雲道，“你這是不把我當朋友了？”
這話就有點重了，凌有夢無奈笑了一聲，“哪有？我還是來了。”
原隨雲點點頭，繞過書桌準確地走到凌有夢面前，“我讓下人包了餃子，現下應該差不多了，我們出去看看。”
“喫過餃子，晚上的時候我們再好好喝一杯如何？”原隨雲問，“今日不如就住我這裏，明早再回去。”
凌有夢笑了笑，“走吧。”
原隨雲和凌有夢在亭子裏坐下了，雖然白日下了雪，但是天上還有零星的幾點星宿。
原隨雲替凌有夢斟了酒，笑容溫和，“今日確實已經晚了，明日一早我差人送你回去如何？”
這裏距離姬冰雁的住宅確實有一段距離，凌有夢微微沉默了一會兒道，“既然這樣，那就麻煩原少主了。”
凌有夢尷尬地笑了笑，“抱歉，一時半會改不過來。”
“無妨。”原隨雲很大度，“我們不差這一時半會。”
凌有夢淺笑，舉起酒杯，“好，原兄，那我們就乾了這一杯。”
凌有夢並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他趴在桌上，腦子有些模糊地想，明明說過以後絕不喝這麼多酒了，結果在別人家喝醉了。
原隨雲的臉在面前模糊不清，凌有夢有些歉意地想，看來今天晚上要麻煩原隨雲了，只是這別院可真是有些奇怪。
最後他還想，也不知道楚留香他們離開了沙漠沒有，也不知今日冬至他們吃了什麼。
凌有夢徹底閉上眼。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大亮，凌有夢一骨碌坐起來，才發現房間格外熟悉。
“醒了？”楚留香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凌有夢迴頭，有些驚喜，“楚香帥，你們回來了？”
“再不回來你怕是要搬到原隨雲家裏去了。”楚留香哼笑，“怎麼還在外人家喝醉了？”
凌有夢沒在意楚留香的陰陽怪氣，他下了牀上下打量楚留香，直把楚留香看得不自在，“你看我做什麼？”
“我瞅着你好像變了些。”凌有夢摸了摸下巴。
“哪裏變了？”楚留香問。
凌有夢伸出手，掐了掐楚留香的臉然後怒道，“沒有帶上我是爲了一個人偷偷長胖嗎？”
楚留香：“……”
凌有夢鬆開手，雙手環胸，“楚香帥，你可得好好跟我講講，你們去沙漠遇到了什麼了。”
楚留香：“明明是我應該問你，你何時和原隨雲那般熟悉了？”
“你們都不在，我一個人待在屋裏無聊，可不就得出去找樂子，這找樂子吧，正巧就碰上了原隨雲。”
“就這麼巧？”楚留香微笑，“莫不是原隨雲故意堵你吧？這蘭州城這麼大，他正好就遇上你了？”
凌有夢：“這我哪知道？”
楚留香思來想去覺得原隨雲不懷好意，他回憶了一番昨夜的事情，不免皺了皺眉。
原隨雲正準備把凌有夢扶起來送回房的時候，下人來傳，“公子，楚留香來了。”
原隨雲微微一頓，淡笑道，“他來得到也巧，既然人都來了，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請他進來吧。”
楚留香一到，目光便凝在了凌有夢身上，他笑道，“今日多謝原少主，我家小夢打擾你了。”
“你家小夢？”原隨雲哂笑一聲，卻沒有多說什麼，將凌有夢扶到了楚留香面前，道，“既然楚香帥來了，這人我便交給你了。”
凌有夢一到楚留香身邊，人便不安分了，他扯着楚留香的臉問，“楚留香，今天冬至，我喫餃子了，你羨慕嗎？”
楚留香看向原隨雲，對方微微側着頭，像是發現楚留香在看他道，“楚香帥，看來，有夢很信任你。”
“我與他的感情不一般。”楚留香微笑道，“他自然是信任我的。”
原隨雲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沒笑。
楚留香把凌有夢抱好道，“今日多謝原少主邀請小夢過冬至，現在楚某回來了，我便帶着小夢先告辭了。”
楚留香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才發現凌有夢也直直地看着他。
“我總覺得，你好像對原隨雲有偏見。”凌有夢道。
楚留香：“沒有。”
這兩個字毫無說服力，凌有夢卻沒有多問了，原隨雲是他的朋友，不是楚留香的朋友。楚留香若是不喜歡原隨雲便不喜歡，有偏見便有偏見，他也不會要求楚留香必須喜歡他的每一個朋友，在原隨雲心裏，自然還是楚留香更重要的。
“楚留香，凌有夢！”門外的胡鐵花拍着門大喊，“你們兩個人躲在房間裏做什麼呢？快點出來了。”
楚留香站起身，去衣櫃裏給凌有夢找了身衣裳道，“昨天那身一身酒氣，所以我給你換了，今日就穿這個吧，喜氣。”
“確實夠喜慶的。”凌有夢抓着紅色的衣袍，無奈道，“好像要成親似的。”
楚留香微微一笑沒說話。
二人出了門，發現姬冰雁和胡鐵花一左一右地站在門口看着他們。
姬冰雁給楚留香使了個眼色，楚留香微微搖頭。
凌有夢很高興，他道，“馬上要過年了，你們回來得正好，可以一起過年。”
楚留香看着凌有夢笑意盈盈的眉眼，也笑了笑說，“好。”
再等等吧，等過完年再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