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巴爾崩面無表情的看着祭壇上正發生的一切，一道道生命本源從四面八方匯聚到冰金字塔內。
這每一道光都意味着一位族人的死亡，可是奔巴爾崩卻不爲所動的樣子。
他的心，似乎比這腳下的極寒之冰還要堅硬，還要冷。
在他眼裏，蠻族只要活下去一個人，就不算滅族。
爲了種族延續，他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本族人。
在呼察察渾身發抖的心虛中，祭壇那一盞盞微弱的火光中，一對巨大的紅色狹長眼眸睜開了。
“奔巴爾崩，你這次奉獻了五千個蠻族生命本源，其中還有五個元嬰巔峯，你希望我們現身幫你？”
這低沉的，沙啞的，像是在人耳朵邊針扎一樣的聲音。
呼察察萬分熟悉。
十萬年前，就是這道聲音，一聲令下，他將自己的一切，獻祭給了地底深淵。
地魔天王！
奔巴爾崩沒有下跪，或者行任何禮節。
地魔天王說到底就是十萬年前天玄五族的族長。
而他奔巴爾崩，也是五族之一的族長。
兩人在方方面面，都是平起平坐的。
奔巴爾崩笑了笑，將蠻族現在遇到的問題描述了一遍。
然後突然說道。
“對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奔巴爾崩側開身，露出了站在他身後的呼察察。
“呼察察？”
那雙眸子看到呼察察，顯然十分意外，連續閃動了數次。
呼察察艱難的擡起頭，他渾身都在顫抖。
他不是怕的發抖。
而是他已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鎮壓在了原地，根本動彈不得。
力量來源於奔巴爾崩身邊的五位族老。
他們看上去都十分老邁的樣子，但是和其他蠻族人一樣，渾身都是肌肉，十分強壯。
他們全都是化神境！
呼察察現在的八品傀儡身軀，認真打起來，也就相當於化神境。
可是對方有五個人，而且先下手了。
“天王大人，是我。”
“你怎麼搞成了這幅樣子，本尊還以爲你死了，十年了，你都沒有和深淵聯繫一次，你在忙什麼？”
“我，我在，調查，調查人族的勢力，還有頂尖戰力的分佈……”
那雙眼睛又閃爍了幾次。
“你在撒謊。”
呼察察趕緊讓自己的傀儡面孔變成了沒有五官的樣子，避免被發現表情的變化。
地魔天王冷淡的說道。
“呼察察，你的忠心已經變質了。”
“不，我沒有！我依然是，是魔族最驕傲的勇士！天王大人，你聽我說，我有苦衷，我……”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你的意識借給嘿察察，讓他幫助蠻族渡過這次危機吧。”
呼察察如遭雷擊，整個身體在原地崩的筆直，隱藏了五官的面孔再次顯現表情。
震驚，憤怒，悲傷，哀怨，委屈……
種種表情雜糅在一起。
地魔天王，沒有一點兒想聽呼察察解釋的意思。
奔巴爾崩打開了祭壇，而且奉獻了大量生命源力，這讓地底深淵的三千地魔意識，可以直接從這個祭壇的位置出來一道意識。
但是，這道意識爲了不影響在地底深淵裏的獻祭進度——待滿十萬年，地魔是最強大的，少一秒都會差很多，所以需要一個載體意識。
這樣做的話，嘿察察在戰鬥結束後，還可以順利回到深淵，繼續獻祭。
可是呼察察，卻會在嘿察察佔據意識的瞬間，完全消散！
“不，天王大人，我可以爲蠻族而戰，不需要嘿察察，他比我差遠了！”
奔巴爾崩笑了，笑的像是一個老妖怪，陰森可怖。
“你爲蠻族而戰？是帶領全體蠻族踩進人族的陷阱，還是逃跑的時候讓蠻族不要分散，好被人族一網打盡，又或者是讓蠻族攻擊通風報信的天機閣的人？”
呼察察再次如遭五雷轟頂，目瞪口呆。
“你都知道了？”
奔巴爾崩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瞬間變得猙獰。
“要不是留着你，可以爲此刻提供作用，你以爲你能活到現在？！”
呼察察懵逼了。
這個蠻族族長，聰明的不像話啊！
這和其他鐵憨憨一樣的蠻族完全不一樣，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
難道他不是蠻族嗎？
呼察察開始運轉大魔神功，藉助傀儡身軀解放地魔力量。
“你們，不能再奪走，我唯一的自我……”
地魔天王沒有感情的聲音傳來。
“呼察察，你要造反？”
呼察察握緊拳頭，開始反抗壓迫在身上的五道蠻族族長的鎮壓力量。
“十萬年前，我出生在戰火紛飛的年代，沒有體會到一天世間的樂趣！
十六歲，我便達到了魔王境修爲，驚才豔豔，成仙有何不可？
但是，你一句話，我魔族最有天賦，最強大的三千人，就全部獻祭！
失去了肉身，失去了靈魂，只剩下一縷意識，漂浮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在那片黑暗裏。
我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我，日日夜夜被煎熬，被錘鍊！
就爲了你的復仇，爲了再一次爲魔族而戰！
但是今天，我要，爲自己而戰！”
呼察察的人生，分成涇渭分明的三個階段。
前面十六年，在戰火紛飛的天玄大陸出生，六族每天都在打仗，一片水深火熱。
中間十萬年，失去一切，只有意識，飄在黑暗的地底深淵，忍受寂寞、枯燥、沒有自由、各種痛苦的反覆煎熬。
最後十年，是和秦問走南闖北，今天滅一個魔道，明天搶一個仙寶，遊歷天玄的快活日子。
秦問雖然也不是個好東西。
但是和前面兩段人生相比，最後這一段倒是顯得逍遙多了。
呼察察其實從來都沒有忘記他是地魔。
也從來沒有真的背叛過地魔。
他出賣地魔的信息，來蠻族做臥底等等，都是因爲秦問的天賦作用，很多都不是出自他本意。
可是現在，曾經效忠的族長，王，竟然如此冷冰冰的說出，要他貢獻自己的意識。
這就是要殺了他！
而且，他完全不聽自己的解釋。
不，他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解釋！
他要自己獻祭，自己就要獻祭。
他要自己在深淵忍受折磨十萬年，就要埋葬深淵十萬年。
他要自己死，自己就得死？？？
這樣的種族，還效忠他作甚！
“啊！！”
呼察察一聲怒吼，渾身魔氣翻騰上涌，魔力化作一道道張牙舞爪的黑色鎖鏈，瘋狂掃蕩四面八方，整座冰金字塔都震顫不已。
他掙脫了束縛，沖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