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你又何苦尋她?”驚鴻翊淚光閃爍,心中酸苦。
“大約,是因爲我喜歡她吧。否則我也不會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卻獨獨記得對她的承諾。”影暖暖的笑道,眼神中盡是憧憬。
驚鴻翊垂眸苦笑,心中翻江倒海,心痛如割。
片刻,驚鴻翊釋然一笑,長長地舒了口氣,又從腰間取下令牌,放在影的手心:“既如此,便祝你得償所願。這個令牌,便當我送你的禮物,只要你拿着令牌去任何刻有彼岸花的地方,他們都會以禮相待。”
影看着刻有彼岸花的令牌,沉默半晌,腦海中閃過一片火紅,卻又不甚清晰。
影搖了搖頭,甩去了腦海中的片段,又擡起頭來,迎上驚鴻翊如水的杏眸,輕聲道:“若我不想流浪了,我可以來找你嗎?”
驚鴻翊笑着拭去眼眸中的淚水,溫柔道:“小翊兒永遠等你回家。”
“翊兒!”
“孃親!”
遠遠地,驚鴻翊似乎聽到了風掠和長寧的呼喊。驚鴻翊轉身望去,終於看到了二人。
風掠牽着長寧快步走了過來,看着驚鴻翊眼圈泛紅,心中緊張不已:“翊兒還好嗎?”
驚鴻翊吸了口氣,復而笑道:“我很好,只是不小心被絆了一下而已。”
“可有傷到哪裏?要不要去看大夫?”
風掠關切道,扶着驚鴻翊查看着她的腳腕。
驚鴻翊搖了搖頭,正欲將遇見影的事情告訴風掠,可回首過後,身後卻沒了影的蹤跡。
驚鴻翊一時怔神,卻又釋然一笑:“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好。”風掠笑着應下,不再追問。
他牽住驚鴻翊手,與她十指相扣,相視而笑。
就在這時,夜幕中的白雪紛揚而下,落在花燈上,彷彿蒙上了一層薄紗,燈光也暗了幾分。
長寧歡笑着伸出手去,接住飄落的雪花:“爹爹孃親,雪花好美啊!”
“是啊,真的很美。”驚鴻翊笑着接住一朵白雪。
微涼的雪花在掌心融化成水,卻又因手心的溫度變得溫暖。
驚鴻翊長舒一口氣,望着燈火闌珊的遠方,心中終於釋然。
之後的時日,樂遊夫婦隔三差五便會帶着永安來天上天做客,美其名曰與永安未來的岳父岳母搞好關係,好結下娃娃親。
驚鴻翊與風掠並不願干涉長寧的姻緣,對於樂遊的“良苦用心”,只是一笑了之。
冬去春來,百花盛開,阿瑤長寧和永安在花田裏開心地玩耍,而驚鴻翊等人只是遠遠地看着孩子們,微笑着喝茶談天。
“山下各色奇花爭奇鬥豔,別有一番風味。翊姐姐可願與我們同去?”樂遊看着驚鴻翊笑道。
“離開天上天嗎……”驚鴻翊沉思一會兒,復而笑着端起茶杯。
“還是算了吧,仙魔兩界難得清淨,我也不便去圖惹是非。”
聞此,樂遊與清淺對視一眼,皆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默默地嚥下之後的話語。
從那以後,樂遊夫婦依舊如往常一般來往天上天,驚鴻翊也如以往般,派人將各色的禮品送入雲家。但樂遊卻再也沒有提起過讓驚鴻翊下山的事。
又是雨後初晴,花草的青澀與泥土的芬芳雜糅在一起,沁人心脾。
放眼望去,花色各異,卻獨獨沒有驚鴻翊最愛的朱纓花。
風掠攬着驚鴻翊,看着窗外的景色,溫柔道:“聽說山下的朱纓花開的正好,不若我們去觀賞一番吧。”
驚鴻翊有些遲疑,但當她看到風掠期盼的眼神時,驚鴻翊終究沒能拒絕。
她在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微笑着點了點頭。
得到驚鴻翊的肯定,風掠的笑顏也多了幾分色彩。
他笑着輕輕地捏了驚鴻翊的臉頰,寵溺道:“你且去梳妝更衣,我在外面等你。”
待到驚鴻翊出來,風掠眼前一亮。
驚鴻翊輕薄如紗的淡綠色裙襬微微起伏,略施粉黛的容顏顯得更加清麗,明眸皓齒,膚若凝脂。
雖如以往般清塵脫俗,卻再無半分孤冷,反而多了些恬靜。
風掠雖更加喜愛,可心中卻多了幾分惆悵。
風掠讚歎地笑道:“翊兒美甚。”
驚鴻翊攬着風掠的胳膊笑道:“能得風掠喜歡,倒是這件衣服的福氣了。”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十指相扣,離開天上天。
水榭亭臺,重山薄霧,朱纓花嬌豔似火,入目皆是火紅,心中也多了幾分溫暖。
驚鴻翊與風掠對坐在石桌邊,欣賞山水。
不多時,風掠起身笑道:“如此美景沒有清酒相配,倒也可惜。我曾在此地窖了幾罈美酒,翊兒且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驚鴻翊笑而應允。
看着湖水中枯敗之勢的殘荷,驚鴻翊記得,在那個朗月疏風的夜裏,自己在搖曳的荷花上翩翩起舞,而風掠則滿目深情的看着自己,簫聲悠揚,仿若天音。
那時,驚鴻翊還笑着說道,只會給心愛的人起舞。
如今想來,又何嘗不是一種預言呢?
就在這時,驚鴻翊突然覺得身後似有異響,以爲是風掠回來了,便歡喜地轉過頭去。
然而未等驚鴻翊將心裏的愉悅宣之於口,卻看到了站在亭臺外白衣勝雪的雲寄錦。
剎那間四目相對,寄錦呼吸凝滯,心臟也彷彿停止了跳動。
他只知風掠幾日前便約他在此飲酒賞花,卻不知會在此地遇上驚鴻翊。
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一時間,寄錦百感交織,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只是片刻,驚鴻翊神色如常,微笑着說道:“好久不見,雲寄錦。”
不過短短七個字,卻足以讓寄錦心痛如絞。
他猶記得驚鴻翊決絕地對自己說“死生不復相見”,他也曾想驚鴻翊會對自己恨之入骨,拔劍相向。
然而卻獨獨沒有想到驚鴻翊卻如此淡然的面對自己,彷彿兩人之間從來沒有任何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