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驚鴻緊緊盯着海面，心裏默數着時間。
約莫十分鐘後，海面上又冒出一個黑頭髮的腦袋，楚子航卡在自己極限閉氣時間回來了。楚驚鴻看到他臉頰兩側爬滿了一層密密的鱗片，頓時覺得不太對勁。
他把爆血等級提升了。
楚驚鴻心想。
楚子航游到船邊，扯着繩索爬上來，幾乎在離開水體的同時，身上詭異的鱗片盡數褪去，露出膚色健康的人類皮膚。校工部的後勤們遞上毛巾，他眉眼間帶着戰鬥後的疲憊，但已經完全恢復了往日裏謙遜的模樣，禮貌地向校工部的人道謝後才走向楚驚鴻等人。
“我見到胚胎了。”他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情況，“它並沒有完全誕生，而是佔據了一具嬰兒的軀殼。”
“白毛旱魃？”張起靈忽然說。
楚子航點頭：“嗯，應該是。這種臨時徵用的軀殼不比龍類身體強悍，所以接下來它應該會選擇重新結卵孵化，我懷疑它可能會選擇長白山作爲下一個孵化的巢穴……那裏有古代墓吧？”
張起靈沒說話，陷入了深思。
楚子航認爲海底墓與龍類遺蹟有關，而海底墓裏發現的蛛絲馬跡又全部指向長白山的雲頂天宮，卡塞爾學院會組織人手前往長白山，這正與張起靈下一步計劃重合。
他開始思考自己和這羣混血種究竟有何淵源了，或多或少應該有聯繫，不然爲何步調可以如此一致？
“阿寧呢？”比起任務最終目標，楚驚鴻顯然對阿寧從自己手上逃走這件事更加耿耿於懷。
楚子航把視線轉到她身上，直白地宣佈了結果：“任務失敗，他們一起消失了。”
楚驚鴻：“……消失了？”
“可能是未知的言靈，與時空間有關。”楚子航不再多說，他拍了拍侄女的肩，“你的任務結束了，學校安排了飛機，先回去吧。”
這意思是後續任務不再需要楚驚鴻參與了。
楚子航招呼了一聲張起靈，讓他跟着一起走，兩人離開了甲板，被落下的楚驚鴻深受打擊，心情低落地盯着海面發呆。
至少，在吳邪眼裏是這個樣子的。
被一羣人矇在鼓裏、追着失蹤的三叔到處亂跑的吳邪十分理解她的心情，他蹲到楚驚鴻邊上，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安慰，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接下來去哪裏？”
其實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好到可以隨便問人下一步打算的地步，而且楚驚鴻面無表情的時候就和他剛認識悶油瓶一樣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主動搭訕需要很大的勇氣，但吳邪還是這麼問了。
楚驚鴻原本是想回學校的，但忽然想到任務開始前叔叔的叮囑，便說：“我去上海看親戚。”
“你是上海人嗎？”
“算是吧。”
楚驚鴻並非上海本地人，但她叔叔有上海戶口，楚驚鴻的戶口就落在她叔叔名下，大學之前都在上海讀書，也算是半個上海人了。
楚子航家庭狀況有些複雜，母親蘇小妍帶着他改嫁，與繼父鹿天銘並非親生父子。而楚驚鴻是他親生父親楚天驕那邊的親戚，和他爸媽無血緣，怎麼算都只能是外人。
楚子航考慮到這一點後，便以楚驚鴻卡塞爾學院預科生的身份向學院申請補助，另外替她安排房子和戶口。自己則作爲唯一監護人從原戶口遷出至上海落戶，方便給予孩子更好的教育。
楚驚鴻對此沒什麼想法，她那位漂亮奶奶倒是非常熱衷於養女兒這件事，哪怕她們隔了一個輩分，既沒有血緣，也不住在一起，漂亮奶奶隔三差五也會給她買衣服寄過來。
“我在杭州開店，有機會來杭州玩啊，我帶你遊西湖。”吳邪原本還想遞張吳山居的名片，結果發現自己帶來的行李都在先前的船隻上，不由得尷尬地撓了撓頭，“要不，留個聯繫方式？”
楚驚鴻點了點頭，回去找了手機存吳邪的手機號。胖子見了也要和她交換聯繫方式，楚驚鴻沒有拒絕，好脾氣地換了。
源賴光在旁邊探頭探腦，想要看她的通訊錄。
楚驚鴻：“？”
源賴光瞥了一眼吳邪和胖子二人，微笑：“看看你是不是有一個20xx年西沙旅遊的分組。”
他的潛臺詞是“你怎麼什麼人都加”，可惜楚驚鴻沒有聽出來，搖頭答：“沒有。”
吳邪心想這臺灣人什麼情況？怎麼感覺好像對他們很不滿似的。
胖子不像吳邪那樣好欺負，這人從他們上船開始就沒有給過好臉色，態度異常冷淡，也別想他胖爺熱臉貼人冷屁股，立刻嘲諷道：“小子，你臺灣來西沙看海的？寶島地方小，是該出來見見世面。”
“嚯，小日——”胖子一頓，他被吳邪一拽，硬生生改口道，“日子過得不錯啊，細皮嫩肉的。”
吳邪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被源賴光冷冷一瞧，他很快板起臉：“嗯，是國際友人啊，中文學的不錯。”
源賴光：“……”
楚驚鴻看了看這三人，覺得他們很有去德雲社說相聲的天賦，至少比他們獅心會年會上堪稱零度冷笑話的相聲節目要靠譜得多。
卡塞爾學院的船把他們送到了陸上，幾人在海口機場分別。楚子航要帶着張起靈回一趟美國，楚驚鴻只好先回上海，獨自直面漂亮卻有些難搞的奶奶。
飛機降落在上海浦東機場。
一下飛機，楚驚鴻就看見打扮時髦的奶奶舉着一個彩牌接機，彷彿生怕別人看不到似的，用中英雙語寫了大字，還拿氣球和綵帶裝飾了起來。
楚驚鴻一直都知道她叔叔的媽媽是個大美人，保養得當，六十歲穿Wolford絲襪、踩着六釐米的SW珍珠高跟鞋絲毫不違和。只不過這位長輩太熱情了，讓她實在有些難以招架。
楚驚鴻頂着路人們各色目光走了過去，乖巧地喊了一聲：“奶奶，我來了。”
“叫什麼奶奶，都被叫老了，叫姐姐。”蘇小妍佯裝生氣，看到楚驚鴻窘迫的神情又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像二十歲的美少女。
她特別喜歡逗楚驚鴻。
楚驚鴻小時候長得就像楚子航的翻版，把頭髮剪短活脫脫一個小子航，之後女大十八變，但再婚後沒有要二胎的蘇小妍還是很樂意照顧她，就像憑空多了個女兒。
蘇小妍：“子航怎麼不跟你一班飛機？”
楚驚鴻回答：“子航叔有客人，來了一個考古隊教授，學校要求他接待呢。”
蘇小妍並不懷疑，一邊和楚驚鴻說家常話，一邊挽着她的手往機場出口走。
楚驚鴻在奶奶面前十分老實，幾乎是有問必答。
當然，有關於學校問題，她還是會做一番美化再敘述的，譬如把與龍族二代種搏鬥給形容成野外爬行生物課外研究。即便如此，蘇小妍還是認爲這種工作太過於危險，並不適合本該活在溫室裏的孩子們。
“要我說啊，女孩子就不要那麼辛苦，跑去國外上學都沒個照應，你那個導師……叫什麼來着？”
“路明非教授。”
“對，就是他，怎麼看都是個衰仔，聽說比子航還小一屆，怎麼就當上教授了，真的靠譜嗎？”蘇小妍表示懷疑，還不等楚驚鴻澄清，又問，“誒，衣服有好好穿嗎？”
“有的。”楚驚鴻睜眼說瞎話，實際上她在學校穿得最多的是淘寶爆款，其次是各類作戰服，像蘇小妍買給她的那些奢侈品大多都是回國才用上的。
“真乖。”蘇小妍滿意了，她家兩個孩子都是放養式教育，懂事又乖巧，人人都羨慕她。
楚驚鴻毫無反抗地被奶奶捏了捏臉。
蘇小妍：“天天在外跑，皮膚都變差了，改天和我去Anadi做SPA……”
楚驚鴻把行李拎回住處安頓，陪漂亮奶奶逛了一下午商場，把掃購的大包小包全部寄回家，晚上又陪着做了個水療，之後終於用一杯牛奶哄得這位精力旺盛的奶奶睡了覺。
獅心會會長生無可戀地躺在牀上，心想女人在某方面的戰鬥力果然強於二代種。
楚驚鴻掏出手機給她叔叔去了一條“完成任務”的信息，暫時沒有收到回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忙。她關上手機，把最近的事情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整理還沒做完的事項，確保無一遺漏。
緊接着，她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漏了什麼。
楚驚鴻重新打開手機，默默下載□□，點開企鵝標識的軟件，輸入賬號與密碼，果不其然看見聯繫人一欄裏多了一串待確認的紅點。
點進去一看，佔據屏幕的是一個暱稱爲“夜雨聲煩”的人，他堅持不懈地發了十幾條好友申請，能用好友申請刷屏的大概也就只有這個人了。
楚驚鴻認出這是她廣州認識的青年，對方話多的程度令她印象深刻。她通過了其中一條好友申請，先給黃少天發了兩百的□□紅包付清飯錢，隨後又繼續點開聯繫人一欄去清理未處理的好友申請。
她划着屏幕，點申請點到一半，忽然冒出一條不是“夜雨聲煩”的申請。要不是多看了一眼暱稱，她差點就當成是賣片的點了拒絕。
——君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