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聊了沒幾句，病房裏就來了幾波上門拜訪的人。
不都是來探病的，來審查的也有。
這羣人進進出出，想方設法要弄點血樣，最後楚驚鴻的主治醫生忍無可忍一通電話把病人家屬叫來守門。
執行部那位煞神沒過五分鐘就提着保溫桶回來了，擡起懾人的黃金瞳看了看那些人，什麼都沒說，送完東西抱着刀往門口一站，跟御前帶刀侍衛似的，閒雜人等一下子全跑光了，這才安靜了不少。
葉秋是爲數不多被允許進病房的那個。
北京三十多度的天氣，葉秋穿着襯衫長褲，一手抱着一束百合花，一手拎着果籃，就連探望病人形式都做得十分標準，和那兩個會在楚驚鴻病房裏打牌的長輩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楚驚鴻坐在牀上捧着保溫桶，爲急救方便而被削斷的黑髮還沒修理過，凌亂的髮梢下掩着一對淡金色的眸子。葉秋一推門，她就把眼睛轉了過來，嗓子還沒完全恢復好，也不急着說話，只是拿平板寫下幾個字問好。
葉秋把探病的東西放在一邊，看看她狀態，不由得驚訝道：“你恢復得真快。”
他見過楚驚鴻的傷勢，整個人就是醫生見了就要通知家屬聯繫殯儀館的狀態，見過車禍現場嗎？她就是那個被卡車碾過的人，被血統強化過的骨頭和鱗片勉強支撐起了人形。
像這樣的情況，能保住性命已經是奇蹟，現在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外，瞧着樣子竟沒什麼大事了。
噢，腿上撕裂傷倒是還沒癒合好，據說是帶毒的，所以癒合速度比較緩慢。
這到底是怎麼長的？
葉秋十分好奇。
如果說楚驚鴻使用密法使自己獲得了類似於龍的超強治癒力，那又怎麼解決血統污染問題？
衆所周知，龍族血統佔比一旦超過百分之五十，混血種會往一個極端墮落。他們無限逼近龍類，卻又因爲那一絲足夠頑強的人類基因而無法成爲龍，喪失人性，殘暴嗜血，就是所謂的“死侍”。
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可葉秋那天在雲頂天宮分明看到楚驚鴻龍化的模樣，現在卻全好了？葉秋不信，所以愈發認爲她背後的那幾人深不可測，至少路明非掌握着遠超於他們的東西。
葉秋若有所思道。
謝謝。
楚驚鴻把打了字的平板翻過來給葉秋看。
她違規使用爆血這件事，是蓋維斯和葉秋一同瞞下來的。作爲第三方監管者的葉秋沒有上報異常，反而冒着風險優先聯繫楚驚鴻的導師，裁判有立場偏向，這已經算是作弊了。
“不客氣，你沒事就好。”葉秋圓滑地回答，絕口不提當時的事，只當楚驚鴻道謝是爲了這果籃子。
楚驚鴻單刀直入：找我有什麼事？
葉秋失笑，這姑娘還真直接啊。
“在國內的這段時間，我會是你的監管人。”葉秋把帶過來的血液檢測報告遞給楚驚鴻，“你也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吧？”
楚驚鴻低頭看了看鑑定結果，血統評級“A+”。
葉秋有些話不說，楚驚鴻也明白。
她鬧出來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目前這個狀況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受到監控也是可以理解的。
爲了避嫌，她叔或者導師不方便來當這個角色，而葉秋不管是背景和能力都挺合適的，對楚驚鴻還抱有一定善意，願意保守祕密，自然是第一選擇。
葉秋簡單講了講目前情況和後續安排，又公事公辦地問她有沒有疑議。
楚驚鴻搖頭。
“那好，我會負責填寫上報給學院的例行彙報，你安心養傷，過段時間我送你去杭州。”說起這個，葉秋微微一頓，神情有些奇怪，“你和我哥……”
葉秋：“……”
完了，他問不出口。
他掩飾性咳嗽一聲，開了個頭：“你之前說和他打遊戲認識的？”
楚驚鴻點頭。
在葉秋想來，這可遠不止是“認識”那麼簡單。
他哥拿着他的身份證打職業聯賽，積累了幾千萬的粉絲，這麼多年下來身份沒有曝光，別說那些粉絲，就連嘉世老闆都不知道自家王牌選手的真名。
楚驚鴻不僅知道，她還知道更多。
這讓葉秋無比驚訝，他哥絕不會逢人就說自己當年如何從家裏逃出來的，和家人起衝突，這又不是什麼值得吹噓的事。
所以爲什麼……
葉秋忽然想起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說是他哥在搞什麼興欣戰隊打挑戰賽，他不可思議道：“你叔叔說送你去杭州療養，實際上是去找他？”
楚驚鴻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說實話，她有些尷尬。她叔只當她是去參加一支杭州的戰隊，沒多問什麼，現在葉秋這麼一說，她好像真的只是爲了找一個人。
葉秋就當她默認了。
“他要搞新戰隊，把你拉去湊人數了？”葉秋下一句話讓楚驚鴻微妙地鬆了口氣。
葉秋口中所謂的“找他”，是爲了加戰隊。
對，沒錯，就是這樣。
楚驚鴻重新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真是服了他了。”葉秋無奈，“滿腦子游戲。”
楚驚鴻默不作聲。
這可不能怪葉秋不細問。
葉修能爲了遊戲離家出走，身邊有蘇沐橙、唐柔、陳果這樣的優質女生也不搞對象，網上常說“電子競技沒有愛情”，大概就是形容他的。最近又打算白手起家搞戰隊，事業線一條走到黑，退役前是別想脫單了，等着家裏安排相親吧。
再看看楚驚鴻，剪了短髮之後七分像她叔，一張臉倒是生得標誌，然而平日的印象先入爲主，獅心會會長沒一任好惹的，全是作風激進且霸道的那茬，葉秋下意識沒往曖昧方面想。
不然呢？
不爲打遊戲，總不可能爲網戀奔現吧。
葉秋完全沒考慮過這個可能，因爲太不靠譜、也太不現實了，簡直是天方夜譚，不如說他哥說服了楚驚鴻去打職業更合理。
關於這個話題，葉秋沒有繼續問下去。
畢竟他和楚驚鴻沒有熟悉到可以隨便聊個人職業規劃和興趣愛好的地步，而葉秋在社交上十分注重距離，並不過多冒犯。至於他哥，如果只是爲了遊戲就隨便他去，組戰隊隨便拉個人都能拉到楚驚鴻這樣的，只能說緣分到了。
葉秋沒坐一會兒就走了，他出去的時候和楚子航打了聲招呼，對方客氣地問他要不要留下喫頓晚飯，葉秋笑着拒絕了，說還有事。
說真的，葉秋看見楚子航還有點心虛，倒不是懼怕對方的威名，而是他哥拐了對方侄女去打遊戲……
葉秋是有工作的大忙人，今天不是休息日，等他結束一天的工作，打開手機發現他哥難得給他了發消息，點開一看，結果問的還是楚驚鴻。
這人真是絕了。
得知楚驚鴻要給自家哥哥打工的葉秋簡直無語，他哥或許更適合當黑心資本家，催人去杭州打遊戲，要不然楚子航怎麼會急着找房子……哦，楚子航可能還不知道這事。
更離譜的是，他哥竟然讓他當臥底。
雖說作爲監管者，葉秋必須時刻掌握楚驚鴻的一舉一動，但他敢泄露出去嗎？還有那麼多眼睛盯着這裏，在去杭州之前，他也不好辦啊。
頂多……
頂多說說今天吃了什麼吧。
葉秋麻木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