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驚鴻有些奇怪他的表現，這貨在學校裏算是個網絡社交達人，完全不知道“社會性死亡”這幾個字怎麼寫，卡塞爾學院的學生也沒幾個怕老師的，怎麼偏生碰見她叔叔就這麼緊張？
“老闆發的紅包？”楚驚鴻瞅了瞅他手裏的紅紙包。
“是啊，大家都有份。”源賴光定了定神，衝着楚驚鴻有模有樣地行了一個拱手禮，“兩位楚老闆，恭喜發財，財源廣進！”
楚驚鴻：“你就學會了這兩句？”
源賴光想了想：“早生貴子？”
楚驚鴻：“……”
她在思考這人是不是找死。
楚子航倒是沒說什麼，他在校的時候還收到過寫着“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生日蛋糕，如果真和這羣國際友人較真，早就被某些二逼氣死了。
“老闆呢？”楚驚鴻問。
源賴光指了指上面：“老闆在樓上呢。”
說曹操，曹操到。
“欸，我相機去哪兒了？源……”陳果從二樓下來，樓梯才走到一半就看見網吧前臺站了個陌生男人，旁邊陪着個楚驚鴻。
陳果愣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這兩人面容上的相似之處，那股子精英氣質也有幾分相似，看着就是帶血緣關係的。
楚驚鴻這邊還沒來得及爲她做介紹，陳果返身就往樓上跑，一邊跑一邊喊：“葉修！快出來，驚鴻她爸爸來了！”
楚子航：“……”
楚驚鴻欲言又止。
被陳果拽下樓的葉修納悶着，來了就來了，這麼着急幹什麼，他剛剛已經打了個照面。而且來的也不是楚驚鴻她爸爸，她爸爸來了纔是真出事了。
皇帝不急太監急，陳果快被他悠哉的表現氣死了。平時也就算了，現在人家姑娘家長來了，不得殷勤表現一下？難道說葉修真對人家姑娘沒意思，單純只是尋個由頭把楚驚鴻騙來戰隊打遊戲？
葉修可不知道陳果在想什麼，他這人性格就這樣，對誰都不卑不亢的。對方和陶軒差不多大，葉修頂多叫一聲哥，現在麼……跟着楚驚鴻叫叔叔也沒問題，比自己大一輩分的叫聲叔叔怎麼了？
“來了啊。”葉修隨意地打了個招呼，也不知道是和楚驚鴻說的，還是和楚驚鴻她叔叔說的，“車停哪兒了？”
“停上林苑的車庫了，回去拿了點行李。”楚驚鴻自然地接口，順便給雙方介紹道，“這是我叔叔——子航叔，這是我的老闆陳果，還有戰隊隊長葉修。”
“啊呀，是你叔叔啊？”陳果有些尷尬，她看兩個人這麼像，還以爲是父女呢，她還奇怪怎麼“楚爸爸”看着這麼年輕……
葉修心下有些無奈，再放着陳果亂搞，怕是楚驚鴻會介意，他走上前去和楚子航交涉，客套道：“你好，我是葉修。”
“楚子航。”楚子航和他握了一下手。
沒有提到葉秋，是因爲楚子航覺得沒有必要。
楚驚鴻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像是外派幹員交班，轉眼對上陳果偷偷遞出的小眼神，更加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就過來看看，順便拜個早年。”楚子航把手裏拎着的精緻禮盒拿出來，裏面是高檔茶葉和紅酒，“陳老闆，葉隊，新年快樂。”
“這怎麼好意思，還帶東西來。”陳果有些受寵若驚，放在平時肯定是要留客人喫頓飯的，但今天是除夕夜，實在不方便邀請，她有些爲難。
“要的。”楚子航很客氣，家長姿態擺得也很足，“這段時間多謝關照了。”
楚驚鴻接過她叔叔帶來的禮物，和陳果說了一聲：“老闆，這個放樓上去了。”
“誒誒誒——”陳果推脫的客氣話都還沒說完，楚驚鴻就帶着禮物快步上樓了。
“我去幫忙。”葉修丟下一句話也跑了。
這倆死孩子！
陳果無語。
沒想到不到三十歲的她已經體會到了過年親戚上門拜訪，自家孩子卻不配合迎客的成年人式尷尬。
陳果沒辦法，只好和楚子航笑笑，提議道：“要不一起上樓參觀一下？”
楚子航擡手看了看腕錶，拒絕道：“不麻煩了，我等驚鴻下來就走，晚上還要喫飯。”
陳果：“噢，確實有點晚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聊點什麼，幫葉修或者楚驚鴻打聽點狀況，總不能就這樣什麼都不說，傻站在網吧前臺當門神吧？
“楚先生是做什麼的？”陳果挖出一個話題。
楚子航：“教職工。”
陳果：“老師啊？初中還是高中？”
楚子航：“大學。”
“厲害。”陳果肅然起敬，人不可貌相，這麼年輕的大學教授一定是高知家庭出身，葉修會不會有壓力？
楚子航：“還好，國外留校比較好申請。”
然後他們就沒話可講了。
陳果：“……”
完蛋，真尷尬啊。
楚子航倒是很配合，問一句答一句。不像是周澤楷那樣模棱兩可，讓人琢磨他的語義，楚子航的回答是另一個極端，他過於精簡和直接，以至於完全不給人留聊下去的餘地。
陳果瘋狂給一旁源賴光使眼色，源賴光早就縮進網吧前臺後面，拿主服務器的屏幕擋住了自己，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
再看看楚子航——
等人，他是認真的。
讓人感覺找他聊天都是種罪過，像是勾引掃地僧。
陳果簡直醉了，她終於知道楚驚鴻的性格是怎麼養成的了，感情她家裏人也是這個樣子。還好楚驚鴻沒過一會兒就下來了，葉修不見人影，大概是留在樓上包廂裏打遊戲。
“那我們走了，老闆節後見。”楚驚鴻和陳果道別。
陳果揮了揮手，叮囑道：“路上慢點，節後見。”
楚驚鴻跟隨着楚子航離開，從杭州開車去上海，剛好趕上年夜飯的時間。
家裏常駐阿姨回家過年去了，憑蘇小妍熱牛奶能燒糊鍋底的廚藝水平，家裏人絕不會放她親自做年夜飯，所以他們家每年都是在外面酒店訂一個包廂喫飯，沒什麼其他親戚來，也就他們四個。
楚子航沒那麼喜歡他的繼父，也說不上討厭，只是維持表面上的友好往來。
蘇小妍沒有強加要求，鹿天銘既沒有提出讓楚子航改姓，也沒有說要第二個孩子，還將自己的財產盡數留給老婆和兒子，這麼多年下來，也算是能證明自己的真心了。
只不過，楚子航沒辦法卸下僞裝，和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親親密密如同一家人，正如他和自己的母親蘇小妍也隔着一層——
這就是混血種和普通人的區別。
有時候楚子航會想，他的親生父親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在雨夜裏開着邁巴赫狂飆，車裏放着CD，蘇小妍不懂，但楚子航明白。
而楚驚鴻之於他，就像是他之於他的父親。
……將會是他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