錆兔扶着日輪刀,緊盯着瀰漫至腳下的白霧。
濃霧蔓延的速度快到不正常,眨眼間便覆蓋了寬闊的十字路口。它不停被揮舞攪動着,席捲成一個個迷惑人心的海市蜃樓。
那些手持攝影機的博主們不曾察覺到自己的機器像是信號被幹擾一樣變成了雪花屏,他們兩眼無神地凝視着白霧,無意識地呼吸着飄散而來的霧氣,只覺得顱內受壓、兩耳一陣轟鳴。
“你沒有煩惱嗎?”
“對自己做出的決定很不自信吧?”
“至今都還一事無成,不會不安嗎?”
“四處碰壁的生活很辛苦吧?”
“不要再迷茫了,也不用再思考了。你永遠不會成功的,這個世界如此殘酷,放棄吧?”
“放棄吧,放棄吧,來隨我們追隨黑衣的美少年!”
錆兔如今已經不再是人類之身,而是一個成爲了[蟲]的已死之人。
如果說[窗]的視野有別於普通人的話,那他的視野又更有別於[窗]。
在他的目光下,濃白的霧氣中人羣擁擠、摩肩接踵,無數蒼白的人影尖叫嘶吼着向前伸出雙臂,如同一條人肉組成的蜈蚣在無望地扭動。
普通人沒有抵抗的能力,他們魂不守舍地被那一隻隻手臂牽引着,眼看着就要被沖天的咒力吞噬其中。
輔助監督們自顧不暇、相助無能。
晨霧來得太快,他們自己也深陷其中,雖然沒有被蠱惑心神,但是抵抗着那一隻隻手臂沒有被撕扯成碎片就已經花光了所有力氣。
他們仍然記着自己的使命,竭力向霧氣的盡頭望去,隱約可以在人流的最前端看到一個黑髮黑衣的少年背影。
他渾身散發着不詳的咒力,引領着身後的晨霧向前蔓去,走過的路面留下印着殘穢的腳印。
“竟然是人形的詛咒,快、快佈下[帳]!”
“真是亂套了,什麼時候出現的生得領域!快聯絡總監部,讓他們派咒術師來!”
“唉。”悄無聲息的嘆息自他們頭頂響起。
渾身縈繞着光點的半透明少年利落地跳入這霧氣中,轉眼被掩蓋住了身形。
‘滴答’
水底落下的聲音混淆在這震天的哀嚎聲中,無人注意。
寧靜的水波盪漾開來,早已失傳近百年的呼吸法再度現世。
暗藏其中的刀光帶着[蟲]的嗡鳴聲靜謐而平滑地劃開濃霧,連帶霧氣中怨憤沖天的人影也被一併腰斬。
領頭的‘美少年’終於察覺到逼近到腦後的殺機,他瞪大了那雙只有眼白的雙眼,波瀾不驚、充滿神性的俊美面孔上頭一次露出了猙獰的神色。
“水之呼吸拾一之型——”
“凪!”
感謝呼吸法並不是術式,不會留下能夠被追蹤的殘穢。
錆兔對這個誘導他人結束生命的傢伙深惡痛絕,他的體質讓他不至於在領域中中招,而領域之主的少年也未成長爲鼎盛時期。
所以,他能贏!
“你絕不會如願以償的。”黑衣美少年陰氣森森地訴說道。
錆兔憤怒一笑:“我可不記得我有向你占卜啊,你這個害人自殺的兇手!”
清冽的日輪刀上泛起水的波光,轉眼間衝開人羣向前攻去。
詛咒之身的美少年意外是不擅長肉搏的類型,似乎只能通過語言來控制他人,可他的占卜之語對[蟲]起不到任何效果,頓時被錆兔一刀劈開了身體。
他的身體頓時如幻覺一般消弭於煙霧之中,刀身上傳來的虛無手感告訴錆兔他似乎沒有攻擊到實體。
就好像他抹殺的只是一介全息投影一般。
可是四周的怨力的化身確實在隨之消失,被霧氣所籠罩的生得領域也逐漸被風吹散。
“怎麼會這樣?”錆兔看着自己佈滿劍繭的雙手,不能理解。
揮刀近百年,大大小小的詛咒也祓除了不少,被富岡義勇稱爲更應該成爲鬼殺隊水柱的少年不會弄錯手感。
他確實沒有斬到什麼實體。
若說這是咒靈的障眼法,可他又沒有發現對方逃逸的方向,就好像當真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不可能是假的啊?這咒力、這領域、其他人被撕扯留下的傷,全都是不可能騙人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卻不能再久留了,否則[窗]的工作者會發現他的存在。
輔助監督詠唱的[帳]終於後知後覺地從空中降下。
沒有人發現,在結界落地之前,有一個肉粉色短髮的少年疾馳着從十字路口離開了。
伊豆下田市更南的黑渦鎮,忽然迎來了數量可觀的人羣。
他們都是些身着黑西裝、如極道人士一般看上去極不好惹的壯年男女。
五島桐繪混在七嘴八舌的人羣中,一起看着他們將車開到了轉學生的家門口。
有人猜是他們私奔最終被家裏人原諒,所以要被請回家了。也有人猜是他們惹怒了什麼人,要被抓走報復。
只有桐繪隱約察覺,果然轉學生們那樣的身份也有背後的組織吧?
黑渦鎮的詛咒似乎平息了,再也沒有人因爲‘漩渦’而喪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小鎮的天氣也好轉了不少,不再成天陰沉沉地嚇人。路邊也沒了不知從哪兒刮來的捲風。河道也清澈見底,不再捲起突兀的渦流。
就連秀一的心情也變好了,沒有再和桐繪提過要一起逃出黑渦鎮的話題。
只是每當她想要去蜻蜓池確認一番的時候,總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給絆住腳步,好像無形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她靠近那個曾經不詳的湖泊。
在咒術師的視野中,小鎮中心經久不散的[帳]如同佛羅倫薩頂點的聖母百花大教堂,令走入的人都不得不瞻仰它的宏偉。
“真是大手筆啊。”
“誰說不是呢,也就那位大人才能放出這種規模的結界吧。”
商務車裏,男男女女說着閒話。
他們是特意來接人的。
幾天前,[窗]在伊豆監測到了未經登記的[帳],便派了咒術師前來察看,以防是詛咒師在爲禍一方。
可誰知等來的竟是失蹤半年之久的五條家的六眼和他的同期生——蛇之八軒一族的少女。
這一發現當然引起了總監部的軒然大波。
六眼迴歸的事情衆人都早有耳聞,畢竟能在不觸發高專結界的情況下在男子宿舍留下那樣囂張的手筆,除了那位性格糟糕的神子大人不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