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的貶低中夾雜着蠢蠢欲動的惡意。
正值晚餐時間,牛舌店裏人聲鼎沸,烤牛舌發出滋滋的細響,啤酒在玻璃杯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氣泡,食客們啪嗒啪嗒地掰開筷子,大聲讚美着仙台的名品,而特級咒靈不加掩飾的挑釁混合在人們舉杯相慶的祝酒聲中,無一人察覺。
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青春靚麗,兩人獨佔一桌,桌上擺着足有五人份的各式牛舌料理。少年少女並排而坐,行筷之間小臂總是曖昧地摩挲在一起,不經意地互相挨擠抓扶,一看就是情侶的模樣。
現在正是開學後不久的時間,如果是附近高中的學生,理應是穿着校服剛下課趕來的狀態,可是他們穿着春季私服坐在店中,面帶笑容、身姿放鬆也不像逃學,這一時間讓其他年長的客人都摸不着頭腦。
其中一位大叔本着東北部人民直來直往的熱情性格對他們舉起了杯——
“小哥你們幾歲了?”
“都是十七。”
“啊,那還差三年,還不能飲酒,抱歉啊。”大叔悻悻收回了酒杯。
“沒事沒事~”少年不在意地道。
外貌出色到有距離感的少年意外地好說話,大叔燃起了談興:“不是本地人吧?”
“誒,怎麼發現的?”
“哈哈,要是這附近有你這樣帥氣的少年,我那豺狼一樣的女兒早就茶飯不思了吧!……啊啊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這是你女朋友?真是美人啊,很般配哦?”
和外向的少年坐在一起顯得十分安靜內向的少女一歪頭:“唔,謝謝?”
“哇,現在很少有這麼文靜的孩子了,真希望我的女兒能像你一樣啊。不好意思,剛剛大叔說了不合適的話。”
搭話大叔的同桌友人開始對他的不當言辭大聲譴責起來,起鬨一般說着‘你女兒早就有男友了,只是怕岡田你太囉嗦纔沒告訴你,上次我都看到他們約會了’、‘賠禮道歉不請人家喫點什麼嗎?太小氣了,一點也不像仙台人’這樣的話。
岡田大叔‘誒誒!’地大叫着,一邊讓友人把他女兒的事說清楚,一邊裝作被迫、實則眉開眼笑地端起一碟牛尾就要遞給他們。
“牛尾雖然不像牛舌一樣出名,但是滋味也很不錯哦,還請品嚐一下!”
岡田大叔的指縫裏殘留着長年累月的機油氣味,想必是從事藍領職業的工人,技術工種在日本的薪資水平相當優越,以此養活家中妻女不在話下。
“那就謝謝啦。”
“多謝。”
“哈哈哈,這麼沒有危機感可是會送命的哦?”
三隻手同時伸向了餐碟。
其中兩隻手白皙細膩,一大一小,分屬少年少女。
而另一隻手蒼白灰暗,手腕上是一圈緊密縫合的線束。
“哪裏哪裏,要是喜歡的話記得再來光顧、誒?”
少年的手加快一步接下了牛尾,而少女的手在空中忽然狠攥住了什麼東西,岡田大叔不解地看着她突兀的動作,沒有發現就在咫尺之間,一隻斷肢橫亙在他手腕的上方,看不見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他工服的袖口上。
“怎、怎麼了?”
“有飛蟲呢。”少女攤開手掌,帶薄繭的掌心裏躺着一顆黑點。
她說完,還不待岡田大叔細細看清就飛快地收回了手,手肘好像把什麼透明的東西大力地擠撞到了牆上,牆面上頓時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紋,只是被牆紙遮蓋,暫時還沒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