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柔仔細地盯着他打量了好一會兒,露出的下半張臉鬍子拉碴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但是眼睛……
她呵呵冷笑兩聲。
原來他叫諸葛彧啊!
原來他就是諸葛將軍啊!
原來他不是畫師啊!
善柔的心情一時五味陳雜,生啖其肉的心思都有了。
難怪林芝章在他面前只有喫癟的份兒!
曾經她對他的身份有過多種猜測,唯獨沒料到他會是赤樂國令人聞風喪膽的諸葛大將軍。她曾細細觀察過他的手,那樣的修長細嫩,他爲了抹去一身的痕跡,花了好大的心思。
她凝視着他,這樣的他倒是和夢中人吻合了,他們確實相識,可是他卻裝得完全不認識自己,而她根本沒看出破綻。
他利用她,欺騙她,可她卻那麼喜歡他!
想到這兒,她的心中頓時涌上無盡委屈,不停地倒退,倒退,直到感覺臉龐溼了,狠狠抹了一把臉,轉頭就往回走。
這個男人,她再也不想見到了!
諸葛彧愣住了。
龐建愣住了。
堂元基也愣住了。
這是什麼情況?
眼看着到手的城池就要不翼而飛,堂元基猛地拉住她用力往回一扯,善柔不及防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終於控制不住哭了起來。
知道失憶時她沒哭,娟娘他們騙她時她也沒哭,可是此刻,她忽然覺得很難過,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眼淚肆意橫流。
諸葛彧想上去拉住她的手,或者抱抱她,可是她毅然決然轉身離去,給了他當頭一棒。
她恨他!
這個認知讓他心驚。自從明白了自己對她的情意,他幾乎每個日夜都處於忐忑之中,他想過她會生氣,會發脾氣,唯獨沒想過她會恨他,會再不想見他。
攻城原本定在五日後,聽到她被擄走了,他心急如焚,立刻下令進攻,卻還是讓她在牢裏呆了那麼多天,遭了那麼多罪。
望着她瘦了一圈兒的小臉兒,他悔的腸子都青了,那日他就應該將她打暈了一起帶走。
他們之間有太多不可說,即使她不願意,只要一點一點解釋給她聽,她一定會明白他的苦衷,她是那麼善解人意,一定會理解他的。
可是,他還是沒帶她走。
堂元基還在不停的拉扯善柔,想讓她站起來,言彧看得雙眼幾欲噴火。
“放開她!”
他怒喝一聲,剛往前邁了一步,越棧士兵的刀便齊齊出鞘。
堂元基見狀冷笑:“諸葛彧,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得好。”說着手臂用力,終於將善柔拽了起來,善忍忍着疼站好,用力甩開堂元基的手,沉着臉對他說:“送我回去。”
堂元基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又看看對面嘴脣抿成一條線的諸葛彧,心情忽然變得很是愉悅。
“諸葛彧,不是本王不放人,你也看到了,是她不想跟你走!”
“要不然,你把你的振威校尉帶回去吧。”
諸葛彧看着善柔柔弱卻倔強的背影,只好先軟聲哄她:“柔兒,聽話。”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坦白,他得先把她帶回去。
善柔的心尖顫了顫,她失憶了卻獨獨記得他,他的一切就像是刻進了她的骨子裏,她對他毫無抵抗力。
“我們素不相識,將軍莫不是認錯了人?”她冷眼望他。
諸葛彧呼吸一窒,她眼中的漠然刺痛了他,他頓了頓,擡手摘下頭盔,柔聲道:“是我,言彧。”
身後的士兵全都震驚地看着他,就連龐建都看傻了。
他們的將軍何曾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說過話,這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將軍嗎?
“原來竟是言畫師啊!”善柔嘲諷地笑了笑。
站在不遠處的龐建恍然大悟,終於想起她曾經說過她也認識畫聖的徒弟,居然說得就是將軍,沒想到將軍還會畫畫騙女人。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跟我回去,我慢慢向你解釋。”諸葛彧不理她聲音中的譏諷,輕聲哄勸。
“言畫師當我是傻子不成,還會任你花言巧語的哄騙?”善柔望着他。
諸葛彧一僵,他什麼時候花言巧語哄騙過她?反而是她,一直在撩撥他。
他身後的士兵全都倒抽一口氣,他家將軍到底幹了什麼?
“我何時騙過你?我說過會護着你,你信我便是。”諸葛彧朝她伸出手。
善柔望着他,他每次說話眼中都一片誠懇,讓人信以爲真,其實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她再不想聽他多說一句話,打斷他道:“可惜了,我自己的命,從來不曾假手於人,也不敢假手於人。”
她決絕地轉過身背對着他,剛纔她坐在地上的時候好像看到懸崖邊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夏掌櫃擬訂的逃跑路線就在這裏,她要再確認一下是不是洪伯他們來了,可是看了半天,那裏又毫無動靜了。
善柔只好假裝鎮定地繼續站着,估量着萬一洪伯他們來了,她要怎麼出其不意地衝過去。
龐建看着自家將軍漸漸變得鐵青的臉,想替他辯駁兩句,無奈笨嘴拙舌,又深深替他擔心起來,遇到這樣一個女子,自家將軍以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
堂元基這會兒算是聽明白了,無非是他騙了她,而她不能原諒他。
“諸葛彧,是她不跟你走,我也沒辦法。”他雖然打不過諸葛彧,但是看着他不痛快,他就痛快。
“兩個人兩座城,少一個都不行!”諸葛彧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居然要拿打下來的城池來贖她!
善柔的身體晃了晃,但是,他憑什麼以爲她就一定會跟他走?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轉身的衝動,眼睛不住瞟向崖邊,終於看到幾步之遙的懸崖邊露出一個腦袋。
紫槿!
是他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諸葛彧身上,沒人發現他們。
紫槿衝她輕輕揮了揮手,看到她輕微地點了點頭,便又隱到了懸崖下面,再看不見蹤影。
崖下有塊突出的緩臺,就在紫槿消失的地方,一會兒她只要衝過去跳下去,洪伯他們自有辦法接住她,他們再沿着事先安排好的退路隱匿,追兵站在崖邊只能看到覆着積雪,雜亂無章的枯枝敗葉,誰能想到樹枝下別有洞天,他們看到斷折的樹枝只會認爲她掉到無底深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