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煜皺眉深思時,一道明媚溫柔的聲線突兀響起:

    “君清,何事如此煩憂?”

    王煜擡頭,見是孫尚香,緊皺的眉心幾乎是頃刻就舒展了,無奈笑道:

    “你來的還挺是時候。”

    孫尚香將手上的東西往王煜桌案上一放,嬌嗔道:

    “今日終於得了空,可以來看君清都在忙什麼了。”

    王煜無奈搖頭,

    “盡是些煩心事。”

    孫尚香笑意溫和明媚,打開帶過來的食盒,端出兩盤糕點,

    “那先喫些糕點再考慮吧,這可是我親手做的。”

    王煜登時就眼皮一跳。孫尚香的手,本該是舞刀弄槍的手,做飯就有點難以描述了,至於做糕點……

    王煜默默地添了杯茶,才笑意溫和中帶着一絲勉強的捏起孫尚香做的糕點。

    只有兩種,每種也不過五六塊,王煜稍微嚐了一點,就忍不住挑起眉,迎着孫尚香亮晶晶的希冀眸光,直言道:

    “很好喫。”

    沒想到孫尚香雖然做飯很難以描述,但是做的糕點還不錯,雖然看上去醜了些,可是一點也不難喫,就像孫尚香釀的酒一樣。

    看來孫尚香只是沒長做飯那根弦,按配比來的東西比如釀酒、做糕點,手藝還是拿得出手的。

    孫尚香這纔開心些,自己卻沒喫,只是笑意溫柔的看着王煜。

    糕點軟糯,既不甜的齁人,也不索然無味,還帶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哪怕賣相併不好,也絲毫不影響王煜喫。

    其實丞相府是時常有糕點的,各式各樣的都有,王煜書房這邊也總是有,但是他很忙,總是忘記喫,婢女一日來換兩次糕點,他相對來說不算忙的時候,也只會喫一兩塊。

    很少有這麼靜下來,好好的喫幾口糕,喝點茶的時候了。

    尤其是美人在側。

    王煜見孫尚香一口也不喫,疑惑道:

    “你自己不喫嗎?”

    孫尚香搖搖頭,她都不敢去回想自己廚房裏有多少做失敗了的糕,棗泥青荷糕是及笄時母親手把手教的,第二遍就很成功,那桂花藕糖糕,她都數不清做了多少遍了。

    做一遍嘗一遍,孫尚香難得今日閒暇,就在府上給王煜做了一上午的糕點。

    都怪幼時太過頑劣,專愛舞刀弄槍,盡學些男孩子的東西,導致現在連個糕點都做不好。

    孫尚香的小心思,王煜大概能猜出來,捏着糕點的男人眉目含笑,溫柔和煦:

    “人無完人,你耍起劍來不比你哥哥孫策差多少,這正是你獨一無二的過人之處,何必那這些跟別的姑娘家比呢?”

    孫尚香又想起王煜送她的承影劍,心裏忍不住發甜,花瓣般的薄脣勾起明豔的笑意,

    “君清不嫌棄就好。”

    王煜喫完一塊糕點,輕抿了口茶,感受着淡雅的藥茶香和清甜的糕點味道碰撞,定了一下心神,纔去看奏疏。

    上奏疏的三品官員名叫徐正陽,王煜一時想不起他的陣營歸屬,畢竟,在王煜被百官彈劾時,他並沒有上奏疏湊熱鬧,所以暫時還沒有查他。

    王煜在一個小冊子上記下徐正陽的名字,還好昨日贏紫萱莫名的不快,直接把當朝的奏疏一股腦的全塞給王煜,不然徐正陽的奏疏,就不知道要在哪裏被誰扣下了。

    王煜將處理好的一品和二品官員的奏疏放到一摞,最上面放上了他指導贏紫萱的批示意見,喚來暗衛給贏紫萱送去。

    雖然昨日諸事纏身,但是好在也沒有特別晚,正常來講,奏疏只需要在三日內批完即可,王煜這樣的已經算是很勤奮了。

    孫尚香見王煜在暗衛送走奏疏後,眉目之間依然帶着鬱色,隨手捏起王煜桌案上的糕點,問道:

    “還有煩心事?”

    王煜輕輕點了點頭,

    “有一個地方水患嚴重,而且還有別的問題,而且,如果昨日女皇陛下沒有把奏疏在剛收到時就給我,我估計這件事情至今也不會被知曉。”

    孫尚香有些意外,“爲何不會知曉?”

    王煜將那奏疏往孫尚香那邊推了推,

    “這麼嚴重的事,徐正陽自己也寫明,這已經不是他上的第一封奏疏,前幾份卻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孫尚香顯然也是看了那句話,想到了最直接的可能:

    “是女皇陛下不願意處理?還是拿不定主意?”

    王煜爲孫尚香倒了杯茶,聞言搖頭道:

    “女皇陛下不是個昏庸無能之人,如果她是個扶不起來的,我也不必日日如此忙碌勞心勞神了,她若是看到這樣的奏疏,就算自己拿不定主意,也一定會問我。”

    孫尚香這下深表贊同,若是女皇贏紫萱真的輔佐不了,王煜也不至於整天被國家大事纏身,每天喫喝玩樂他不香嗎?

    就像她自己,哪怕她和哥哥孫策再不服輸,再咽不下這口氣,如果孫家真的內裏已經爛透了,徹底救不了了,他們也沒有必要鋌而走險的買賣私鹽,拼着老命爲孫家吊着最後一口氣。

    明知道達不成的目標,不及時放棄,就是在自討苦喫罷了。

    或許有些人會爲了執念和情意,甘願沉淪在達不成的目標當中,但是王煜顯然不是這樣的人。

    孫尚香自認,她不是很瞭解王煜,但是王煜是個胸懷大略又眼光獨到的治世能臣,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王煜若是覺得贏紫萱真的是個扶不上牆的,他自然不會如此殫精竭慮,鞠躬盡瘁了。

    孫尚香看着王煜皺起的眉心,起身走到他身後,瑩潤的指尖輕輕的搭在王煜的太陽穴上,

    “我對國事不甚瞭解,就爲君清按摩一下,緩解一下疲憊吧。”

    王煜應了聲,感受着溫涼的指尖輕輕的按揉,這才輕舒了一口氣,拿起狼毫,沾上硃砂。

    殷紅的筆尖落在徐正陽的奏疏上,王煜先寫了個“本相已閱”,而後簡單的寫了幾行字,大致的意思是讓徐正陽把他知道的儘管知無不言的告訴王煜,王煜會着手查這件事。

    王煜強大的直覺在告訴他,徐正陽敢這麼理直氣壯的說這件事,而且說了不止一次,手上肯定是捏着證據的。

    雖然王煜也派人查了,可是保不準徐正陽那就有什麼別的信息呢?

    寫完後,王煜又不得不叮囑:過後的奏疏直接送到本相府上,前兩本杳無音訊,是不知被何人扣下。

    希望這個有點直的好官,別再傻乎乎的把奏疏往贏紫萱那裏送,要是被幕後扣下奏疏的人知道他手上捏着證據,徐正陽怕是要丟官掉腦袋。

    王煜擡手召來暗衛,讓暗衛把奏疏直接送到徐正陽的府上,纔算是批完昨天的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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