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種從內至外透出來的喜悅感,不是強扯出來的笑意。
孫臏終於達成了多年的夙願,只消好好休養幾天,等身體完全適應這塊骨頭之後,再練習走路,就可以站起來!
他從有記憶以來,還從沒站起來過!
張良看了眼孫臏有些掩蓋不住的狂喜,笑道:
“等你站起來,便可以隨我們一起,爲君清分憂了。”
孫臏點頭,這是當然的,王煜不僅收留了他和母親,還給他治好了腿。
更何況,王煜還是難得一遇的明主,不管是張良提及的預言,還是從並不多的交集中,感受到的王煜的品性。
怎麼看,和張良一起跟隨王煜左右,都是血賺。
“這個【滄溟幻骨心】君清可要收回?”
王煜挑眉,看着孫臏已經取下了【滄溟幻骨心】,即便在室內,沒有明媚的陽光映襯,這塊長命鎖形狀的黃金玉都在散發着金玉的光澤。
很是好看,而且一看就很貴。
王煜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贈予你,那便是你的物件,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張良抿了下脣,
“君清,孫臏是想把它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孫臏點頭,
“是,君清,我的腿傷只需要修養幾日即可,這塊玉貴重,又有很玄妙的功效,不如等之後誰用得上,就再讓誰戴在身上。”
王煜凝眉,有些猶豫。
孫臏不容置疑的把【滄溟幻骨心】放到王煜手上,
“既然這東西贈予我,那便由我決定它的去處,交給君清,等何時再有需要它的人,君清便直接讓那人使用即可。”
王煜看着手上這枚小巧的黃金玉,這材質獨特,看上去就價值連城。
而且,孫臏既然這麼說,肯定是因爲,他已經猜到了,晨起時腿這麼痛,就是因爲這個【滄溟幻骨心】的作用。
孫臏是何等聰明的人,能以少打多把敵人耍得團團轉,又是寫下《孫子兵法》的人。
這個智慧和格局,都是值得讚賞的。
王煜點頭,收起【滄溟幻骨心】,
“也好,既然你不再需要,那便讓它等待下一個有緣人。”
孫臏這才滿意點頭,拿起膝蓋上的【水墨寒骨扇】,笑道:
“這摺扇我已經很喜歡了,君清莫要怪罪我不把摺扇一併還你。”
王煜笑着搖搖頭,
“贈予你們的,就都是你們的了。”
王煜側眸看了一眼張良,發現張良的臉色依然蒼白,並沒有好多少。
王煜眉心幾不可察的蹙了一下,又轉眸看向孫臏,
“義妁說過了,你要好好的躺着秀養幾日,等魏永年按照她的指導,對你用過幾服藥之後,你纔可以下地練習。”
孫臏點頭,手中的摺扇展了又合。
張良笑道:
“等你好了,咱們再喝酒暢聊,不醉不歸!”
“好!到時候把你喝趴下!”
王煜笑意無奈,覺得這倆人要是和蘇軾同桌拼酒,怕是都要被蘇軾送進桌子底下。
王煜回到聽竹苑內院的書房時,房中的【紫玉瑞獸香爐】中的香氣已經變成了冷寂而清冽悠遠的冬。
張良繼續認命的回去整理資料,把被單獨抽出去的那一張塞回原本的資料中。
王煜揉了下眉心,坐到了桌案裏側的搖椅上,半躺下來。
在悠悠晃晃的搖椅中,王煜闔眸閉目養神。
不過,以王煜的精力消耗,躺在搖搖椅上恢復一下,確實很不錯。
比單純的在桌案邊上坐着要好很多。
王煜稍微晃了一小會兒,精神也纔剛剛放鬆了一瞬,思緒又開始梳理起來。
張良在漸暗的天色,和漸明的夜明珠的光輝中,低眉順目的整理資料,眉目淡然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倦意或者不耐。
腓腓趴在桌案上專門給它放的小窩中,無聲的陪着張良。
王煜就在一邊的搖椅上,靜靜的閉目養神。
畫面一時靜謐又和諧,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忽地,搖椅的晃動頓了一下,王煜沒有睜眼,聲音淡然響起:
“你的舊傷是怎麼回事?”
張良在卷宗上標註的筆尖一頓,捏着狼毫的手停住了,指尖輕輕的蹭了一下筆桿,
“沒什麼大事,有些時日了。”
王煜睜開了眼。
張良坐在桌案邊,而王煜坐在桌案的側邊,二人的目光就這樣遙遙相對。
張良的忠誠值是【97】,應該是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感受到了王煜的待人和行事,心中讚賞或佩服所致。
但是張良有事情瞞着他。
似乎,是對張良的身體有過很大影響的事情。
王煜又問了一遍:
“有什麼舊傷,義妁未必治不好。”
張良顯然是想到了那個以血製作巫藥的女子,笑意有些無奈:
“很久了,一直伴身,也未曾想過會有救。”
張良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着一抹極淡的笑意,王煜又闔上了眸,卻深深地皺起眉。
張良作爲歷史上有名的謀士,身居留侯,王煜原本對他的事蹟,可是很是關注的。
就比如歷史上的張良,爲一個老人去河邊取鞋子,還爲人穿上的故事。
但是真的研讀過史書的王煜卻還知道一點。
張良是病死的。
無藥可醫。
一開始在劉邦想要請張良出山時,張良就以“體弱多病”爲由,多次推脫拒絕。
但是王煜知道,張良不是找藉口,他是身體真的不好。
因爲不可以逃避的“宿命”,孫臏自出生起就沒有長出膝蓋骨,呂雉被老主持看出鳳凰命格,能當太后……
王煜皺起眉,張良呢?是否和歷史上一樣,自幼體弱多病,最後無藥可醫而病死?
王煜睜開眼,看着張良月霽風清的側臉,
“不如你先帶着【滄溟幻骨心】?”
張良頓了一下,沒想到王煜還會抓住這個事情不放,感受到溫暖的同時,又有一絲無奈:
“那塊【滄溟幻骨心】,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能對骨頭起到作用,但是對我……收效甚微,君清還是先留着罷。”
王煜伸進衣袖中的手攥了一下,而後又鬆開,空着從衣袖中伸了出來。
一開始張良就是主動投奔,忠誠值又不低,根本不需要王煜以別的籌碼拉攏他。
所以王煜也就一直忽略了張良,沒有讓義妁好好的看看,他身上有麼有什麼舊傷沉痾。
看張良這個態度……說不定,他早就知道無藥可醫。
張良遊歷多地,知道自己身上的沉痾,不求醫是不可能的,他到底經歷過多少次打擊,聽到了多少次“沒救了”,纔會下意識的拒絕義妁的醫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