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不需要急，該急的人是趙高，所以主動出擊完全沒必要。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正好能在院裏琢磨，那一條姻緣戀情繩該給誰使用。
王煜躺在椅子上，看着湛藍天際，眼底忽而放空：
“說起來……孫向陽的傻兒子，孫布，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吧。”
……
孫向陽府。
大門緊緊關閉。
孫向陽不想接待任何人，他揉着發脹眉心，回屋沉思一件事。
真的是趙高，他想殺死布兒嗎？
爲何！
難道我的兒子，只是他用來抹殺相父的一枚棋子？
孫向陽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心冷。
倘若一味跟隨這樣的人，哪天自己淪爲替死鬼，都是不明不白的！
這時候，屋外響起了他兒子孫布的熱情喚聲：
“爹爹！孩兒想找你來玩！”
聽見孫布的喚聲，孫向陽那一張憂愁的老臉，忽而鬆懈開來。
每當朝政令他頭疼時，只要看到自家孩兒，孫向陽的疲倦宛若煙消雲散。
雖說……
他的孩子是三十歲的弱智，只有五歲孩童的智商，到處惹是生非，還總被人欺負。
但正所謂天下父母心，孫向陽頭髮花白，也亦是將孫布當成一輩子的孩子。
房門被推開，孫布一臉嬉笑地跑進來，手上還拿着一朵綻放的菊花。
他注意到孫向陽眉宇間一縷憂愁，臉上憨笑退散，還是小心地問：
“爹爹，你現在有空陪布兒玩嗎？”
“孩子啊，你自己去玩吧！爹晚上有空再陪你玩。”
孫向陽可惜地搖了下頭，他想起還有些政務沒結算，現在沒空。
聽到這話，孫布委屈地扁了下嘴，緊接着試探道：
“我可以找相父哥哥玩嗎？”
“你……”
孫向陽語塞，嘴角苦澀一笑。
他方纔在早朝上的經歷，可都記得清清楚楚……倘若刺殺孫布的殺手，果真是趙高派遣的話。
此時再讓孫布跟王煜走得近，很可能他的孩子會再遭毒手！
王煜能救得了孫布一次，不一定就能救第二次！
孫向陽還是搖頭道：
“孩兒，不行，你就在後院隨意玩玩，這裏涼亭、花草，不都挺美的嗎？”
“好吧，那我去找冬菊姐姐玩！”
意外的是，孫布這次並沒有鬧騰，而是很欣然同意了孫向陽的要求。
但聽到冬菊兩個字，孫向陽不由得眉頭一皺。
趁着孫布還沒有跑出房，孫向陽連忙吆喝問：
“布兒！且慢！”
孫布疑惑扭頭，緊緊抓着手中的菊花：“爹，還有什麼事呀？”
“冬菊是誰？”
“哦，那是外府剛招進來的姐姐！對我可好了呢！”
“外府？”
孫向陽眉頭微皺，他細想一番，意識到那應該是人才堂，所謂的冬菊姐姐，大概是新引薦的侍從。
因爲孫布先天弱智的緣故，他經常會被家僕欺負，爲此，孫向陽頭疼不已。
他便囑咐自己的貼身侍從，嚴格挑選人才堂引薦的侍從，倘若有一個對孫布照顧不佳，輕則辭退，重則杖棍！
若干年來，孫布的貼身是從更替了沒有五十，也有上百。
這些侍從皆是打心底瞧不起這弱智的主子，孫向陽心裏也很無奈，誰讓自家孩子偏偏長着三十歲的模樣，心智卻如此低下呢？
但今日。
這是孫向陽頭一次見孫布提及侍從時，臉上露出如此開心的笑。
一瞬間。
孫布露出花朵般的笑容，他毫不猶豫點頭道：
“冬菊姐姐對我非常好哦！看我手上的這朵花！就是她親手摘給我的——”
“嗯，她僅次於相父哥哥！相父哥哥對我最好！”
孫向陽眉頭一抽。
怎麼問貼身僕從，這孩子也能扯到王煜？
他此時在朝廷進退不能，一方面警惕趙高，另一方面擔憂王煜圖謀不軌……
罷了。
不論如何，自家孩兒開心就好。
孫向陽看孫布臉上的笑，心底也開心了不少，他擺擺手，道：
“行，那你去找冬菊姐姐吧！爲父還有些事要忙！”
“嗯！爹爹再見！”
孫布蹦蹦跳跳地離開後。
屋內，孫向陽翻來覆去看着竹軸，上面的刻字是一點都看不進去，他忽而想到一種極爲可怕的結果。
要是布兒口中的“冬菊姐姐”，實際上是趙高派來的殺手……那豈不是完蛋了？！
他放下書卷，決定悄悄跟上孫布，想親眼看個結果。
……
涼亭。
一名面容身材普通的年輕女人，約莫二十五歲，她正持着掃帚，清理着涼亭裏的落葉。
孫布跑到女人面前後，一臉憨笑道：
“冬菊！我想玩風箏！”
“好的，少爺，請您稍等一會兒。”
被叫做冬菊的女人，恭敬應聲後，便將掃帚放回雜房，緊接着取出一個風箏和一卷長線。
冬菊笑吟吟地看着孫布，耐心道：“少爺，咱們後院完吧，那裏地方更大點。”
“好！”
待冬菊和孫布相繼離開涼亭後，草叢內，一抹身影緩緩從其中探出。
此人便是孫向陽，他臉上狐疑不減，摸着下巴卻忍不住嘆道：
“她就是冬菊嗎？比以前的侍從看起來……對我兒更耐心，不過，還得考究一下！”
說罷，他繼續跟蹤了上去。
途中。
孫向陽的蹤跡被一名路過僕從發現，那人正打算恭敬問候時，卻被孫向陽連忙捂住嘴巴。
孫向陽輕聲呵斥道：“別給我出聲！我在跟蹤我兒子呢！”
那名男僕從大氣都不敢喘，他連忙點頭。
於是，孫向陽鬆開了手，還警告該僕從不要到處亂說，倘若遇到其他僕從的話，讓他們都遠離孫布和自己！
男僕從留在原地風中凌亂。
“小少爺天生弱智，難道……孫丞相也——我在胡思亂想什麼！這要是說出來，可是要被杖棍重罰的啊！”
……
後院。
孫布和冬菊玩得很愉快。
冬菊很細心地指導孫布如何去放風箏，沒多久，孫布便能順應着風向，滿地跑了。
但後院處有一道小池。
深約兩米。
無意間，孫布的風箏線，被途中一根樹枝割斷。
風箏墜落湖面。
他便傻乎乎地追隨過去，想要跳河將風箏拿回來——
那一瞬。
孫向陽激動地從草叢中跳出來。
自家這傻孩兒！根本就不會水性！
這跳入兩米深的河水，肯定得淹死！
但他很快怔在原地。
因爲視野中，冬菊毅然決然地衝上去，將孫布給抱了回來。
她溫柔地在孫布耳旁嘀咕了些什麼後，便代替孫布跳入河水，如魚得水，很快將水面上的風箏給取了回來。
至此。
孫向陽眼底的戒備赫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