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證-伍陸彡74彡陸7伍
葉德香召開了村黨支部會議，議題就是村食品廠廠房出租。
正月初三就開會，這在小黑山是破天荒頭一次。
村民們小聲議論，這過年的熱乎氣還沒有過，咋的要提前開工幹活嗎？
一年到頭幹，到頭卻是家家戶戶喫飯都困難，看不到希望。
黨支部只有5個人，葉德香是老書記，會計趙龍山是在部隊入的黨，王振仁則是佔了自己成分的光。他家祖輩是個扛活的貧農，其實家族的名聲一直不好，偷雞摸狗偷人娘們的事沒少幹。
另外兩個是葉德香培養的黨員，忠厚本分人，一個叫林志成、一個叫劉玉寶。
幾個人沒有走親戚的，有的在熱炕頭，有的外面懶漢堆聊天，一個個吸溜着煙兒，溜達到了大隊部。
到了大隊部，葉德香沒說啥事，只笑呵呵地招呼一聲說，“咱們溜達溜達再說事。走！咱們到食品廠看看去！”
食品廠在小黑山村東頭，省道207路邊。當年的省道只是沙路，專門有個修路工負責平整沙。
由於廠子停產已經十多年了，當年紅磚白牆的圍牆，已經被日曬雨淋得牆壁變黃變黑。缺乏維護，風化的磚牆掉牙缺口，活像莫高窟的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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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可惜了這廠子，你看看這大院，當年一片白花花的大餑餑，真喜人！”王振仁眨巴着兩隻發黃的小眼睛，感慨道，臉頰上的官令紋也綻開了。
“可不是，這鐵柵欄大門總是管着，怕我們孩子來偷。哈哈。”趙龍山也憶起往事。
衆人都感受到，這廠子如今真是破敗不堪，門窗破損，兩扇門板斜斜地合在一起，勉強鎖着門。
其實，鎖不鎖門無所謂了，因爲車間裏沒啥東西，就是生產隊幹活的農具，都不值得賊偷。
幾個人閒逛，都不清楚葉德香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逛了一會兒後，葉德香領着大夥兒回到了隊部。
事情鋪墊的差不多了。葉德香想。
“村裏的食品廠倉庫，有人想承包。招呼大家來議一議，聽聽大家的態度。”他開門見山，目光掃了一圈兒四個人。
林志成年輕，一聽這事很好奇，“書記，什麼人想租啊？空着沒啥用，租出去，集體多收入點錢不是挺好嗎？”
劉玉寶也覺得是好事，他不做聲，看着葉德香，也看着旁邊的王振仁、趙龍山。
“振仁，說說你的看法吧！”葉德香點名了。王振仁畢竟是老資格、年紀大，他的意見不能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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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納悶，書記，是哪個單位想租咱這房子。還別說，咱這裏靠馬路，三縣交界，還有點優勢哈。”王振仁搞不懂葉德香啥意思，他心思縝密，探問道。
葉德香說：“跟你們說吧，是人家葉振國夫婦跟我談這事的。”
他沒有提葉飛，因爲在衆人眼裏，葉飛怎麼都是個孩子。
“葉振國，好歹這廠房也有上千平，他租了有啥用？他租得起嗎？”
“是啊！書記。我原來考慮是什麼單位呢！這集體財產租給個人，上級允許嗎？”
趙龍山和王振仁穿一條褲子，一唱一和。
“葉振國想開個廠子，租金一年一千塊。我覺得是不低了。”葉德香接着發言。
這樣一筆錢，真的不低了！林志成和劉玉寶都是眼睛一亮，出這麼多錢？
“說實話，集體廠房出租前些年不允許，但現在有鬆動了。而且人家出的租金不低啊！租出去對集體、對個人都是好事。”葉德香神情嚴肅，他當然知道王振仁與葉振國家的矛盾。
“那恐怕不行，書記！這個集體資產租給個人，一旦被人舉報了，被拘留都有可能。”王振仁一聽葉德香的話，當時心裏就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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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房子空着行，租給仇家葉振國是不可以的，一定要攪和了。王振仁心中發狠。
一直以來，這個仇恨一直埋在他心底——我喜歡娘們，你算老幾管我？
王振仁的話，讓現場一時沒了聲音，沒有人發言了。
可在座的人都清楚怎麼回事，王振仁在公報私仇，打擊報復。
葉德香表情凝重，他心裏說，“這個舉報的人除了你王振仁，還有別人嗎？”
“一年一千元，對咱們這個窮村是筆不少的收入。而且，村裏若有個廠子，好處也不止是收點租金。”
“葉振國家希望儘快租到手，裝修後開工。這對小黑山人找活兒幹也是個機會。大家知道，現在這樣的空廠房旺角公社、沙河縣城裏也有很多，人家不是離了咱們不能過！”
葉德香苦口婆心，試圖統一一下意見。
趙龍山是騎牆派，跟王振仁走得近，這時是不表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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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成、劉玉寶互相看看，陸續表態：“同意！”
其實，私下裏，他們也懷着自己的小心思，因爲他們也都葉振國家拜年了，都揣着跟葉振國沾點光的念頭。
見葉德香態度堅決，王振仁“嘿嘿”笑道，“書記，我不是反對啊！我是怕因爲集體這麼個事兒連累到你個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公社若知道了不知道咋定性哩……”
他清楚，明着跟葉德香乾不是明智的，他也絕對不會這麼幹。
人都有幾張不同的面孔，不同場合用不同的臉。他王振仁連這點本領沒有，怎麼在小黑山呼風喚雨？
“那就算咱們隊通過了？”葉德香環顧。
“通過，書記！”王振仁第一個舉手，他笑着說，“葉振國現在是幹得真好，買賣都幹到外縣去了，你說說滿村人誰不知道？”
……
“葉振國要用一千元租賃食品廠！生產隊討論通過了。”
散會後，這個消息很快傳遍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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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羨慕的，當然，也一定有嫉妒、恨的。
憑什麼一個老實巴交的葉振國突然能有那麼多錢？
一千元，那可是自己家幹10年的收入！
這是要當地主、資本家的節奏了。這是想奪權了。媽的！王振仁是憋着一肚子氣，咬牙切齒地回到家的。
一頭短短的花發，驢臉小紅眼，在別人眼裏，他簡直就是大火的電視劇《烏龍山剿匪記》中的田大榜。
婆娘見了他這樣子也害怕，怯聲問：“孩他爹，你們開個啥會呢？生啥氣！”
王振仁“哼”了一聲，懶得跟婆娘解釋，腦子卻在飛快地轉動。
很明顯，葉振國辦廠村裏大部分人都時歡迎的，從年前年後村裏的風聲可以看出來，人人都盼着跟葉振國搭上關係，都盼着能沾點光。
這廠子若真的在村裏開起來，他葉振國還不成了前代的土豪劣紳、地主資本家？我王振仁還能有現在的地位、現在的風光？
“邪門！他家祖宗墳上冒什麼煙了？聽說主要是他家那個二小子的主意，見了我還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不能讓他比我兒子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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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工廠不工廠的？等我把它掐死！”與村裏其他人不同，王振仁滿肚子都是恨，滿腦子琢磨的都是怎麼對付葉振國。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連襟——旺角農貿市場管理處主任李建軍。
年前，就是他委託李建軍跟公社幾個部門反映葉振國“投機倒把”，把葉振國帶走的。
而且，也是李建軍的老婆——王振仁的小姨子上門，忽悠王桂芳賠了幾百元，交出市場門頭的。
本以爲葉振國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沒想到他的倆娃還成精了！
初三晚，王振仁琢磨了一下午後，悄悄溜出了小黑山村。
他可不是走親戚，從來就沒有晚上走親訪友的規矩。
對付葉振國父子，王振仁用大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