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們成爲小黑山村的一個笑話：想找事，卻半路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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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各樣的說法都來了。
有的說，這廠房是葉振國家二小子葉飛找了縣領導，親自批示辦理租賃的。
有的說，王振仁找了他連襟，才保住了王貴，不然鐵定拘留啦。
王家挑起的，一場全村老少矚目的王家和葉家的鬥爭，以葉飛家的完勝告終。
正月十七，小黑山村的大喇叭播送一條震動全村的消息——
“鄉親們，沙河大鯊魚罐頭廠將落戶小黑山。現在開始招工，有初中、高中學歷，年齡18歲到50歲的優先錄用……”
報名地點：大隊部。
這個消息讓小黑山的村民轟動了。男女老少、家裏家外，都在公開或者私下議論。
“你家二狗去報名了嗎？”
“報了啊！葉振國說待遇每一天1元錢，這可比咱們掙工分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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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了吧，還工分呢！土地要承包到戶了，俺打算農閒時再去幹。”
“聽說就是做魚罐頭，這不跟俺家裏過年滷魚差不多嗎？年紀大點，這活兒俺也能幹！”
……
想想後世，這種漁業食品類公司招工，可是老大難啊。
八〇年代，是創業的黃金時代！
葉振國夫婦，加上林志成、劉家寶兩位大隊幹部，一上午便登記了147名報名者。
這其中，還不包括勸退的幾十個不符合招聘要求的。
要知道，小黑山總共不到800人，這意味着：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來打聽，來報名的。
在農田裏出了一輩子的力，有個進工廠上班的機會，誰不瞪起了眼呢？
葉飛只是去溜達了一圈兒。說到底，無論是招工，還是設備安裝調試，這些活兒都不需要他來幹，葉振國他們這幫大人更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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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流水線設備還剛預定，到貨還得幾天。
他感慨的是，沒想到這麼多人想到工廠打工。
製作魚罐頭，葉飛早年曾經到農業部龍頭企業深入採訪過，又到蒲霞的罐頭廠參觀過，工藝並不複雜。
不外是切魚段，這個車間需要工人最多；然後是醃製，蒸煮加料，主要配料包括白砂糖、食用鹽、黃酒等。那年頭，不時興用添加劑。然後是真空包裝、殺菌後裝箱。
這些，葉飛也沒有參與很多。只是在加不加黃酒、是不是需要高溫殺菌這樣的關鍵環節上，葉飛堅持一定要加黃酒。這是後世罐頭魚口味更好喫的原因，
黃酒，在當年算是價值不菲的商品了。即墨的老酒，是走親訪友難得的禮品。
葉振國繼續質疑：加在罐頭中，是不是太浪費了？老貴了呢！
葉飛爲此專門從廠家大桶批發進貨，價格降到了原來的一半……
這幾天，葉少妮從父母口中知道了葉飛家發生的事情。
對於村裏新建工廠，她有幾分興奮，想不到老闆會是自己的同學——甚至在學業上遠遠不如自己的葉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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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葉飛，葉少妮根本沒有生出一點葉飛想要的那種情愫——即使當初被綁架，葉飛冒死英雄救美，她也只是有家人的感覺。
這跟愛人是兩個概念。何況，兩個人還差輩分呢！
葉少妮有自己的想法，這個氣質溫婉的漂亮女生不甘心在農村生活一輩子。
她的心很大，她想飛得高、飛得遠點，到更大的地方去看看。
所以，對於葉飛的凡是種種，從蒲霞到沙河，她雖然佩服，但自己卻不想牽扯太多精力。甚至，她覺得葉飛也應該適可而止，讀大學纔是硬道理！
她幾次到葉飛家去，想看看這小子複習的怎樣，可幾次都撲了空。
相反，她在孫友和趙志達家裏，卻發現兩個人都在紮紮實實地做那套《高考全程導航》。
村裏工廠招工的事情鬧騰那麼大，這兩個傢伙居然沉得住氣？
趙志達一臉苦笑：“這幾天憋死我了，我想勞逸結合，可老媽看得緊啊！”
他說，他爸趙振興早就去報上名了，而且在家裏都自詡他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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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志達撇撇嘴說。
孫友也差不多情況，他基礎更好些，現在自我感覺良好，信心爆棚。
剩下的葉飛。少妮擔心他的學習，又好奇新開的工廠，忍不住到村頭的工廠去看看。
新工廠她看過一次，只是這次再去看，讓她也有些心情激動，她忍不住當着葉飛的面感嘆：“葉飛，你太厲害了！開工廠這麼複雜，你居然能張羅起來！”
不得不承認，在灰色或暗紅的屋頂，斑駁的如同黑白壁畫的碎石牆壁構成的小村旁，雪白牆壁，掛着白底黑子工廠招牌的沙河大鯊魚罐頭廠，真的是那麼耀眼！
因爲冷庫還在建設中，因此沙河漁業公司每天送貨一次，當日加工、入庫。
葉少妮在廠房裏挨個車間看，發現切魚車間的人最多，有30多人。
葉大海有在漁業公司上班的經驗，見過也幹過切魚的活兒，他挨個教會了工人怎麼用刀。
天氣冷，從冷庫裏出來的魚都帶着冰，每個工人雖然都帶着塑料手套，可是還不時凍得齜牙咧嘴，往手上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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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這樣，還是有人想到這個車間，因爲這活兒是計件工，按照切魚數量算工資。
葉大海委託記工的，是村裏一個小名叫二狗、大名譚喜光的年輕人——生產隊的記工員，也是腦瓜最機靈的一個。
工資日結。這小夥兒第一天就掙了2元5角，轟動了整個村。
按照這個節奏，他一個月能掙輛二八大槓大金鹿牌自行車！
“小妮，你也想來上班媽？”在殺菌車間，二狗笑嘻嘻地搭訕。
二狗是老三屆的學生，快三十歲了，留着黑乎乎地八字鬍，最明顯的特徵是那雙單眼皮小眼睛。愛笑，一笑就看不見眼珠了。
“二狗，我正想讓我爸在喇叭上多宣傳宣傳，爭取村裏能幹的勞力都來幹！”葉少妮逗二狗。
這二狗平常沒少往書記家跑，跟葉少妮很熟悉！
“可算了妮子，都來我就沒活兒幹了！”二狗怕葉少妮當真，“媳婦等着我掙錢買三大件呢！說是結婚沒買欠她的，哈哈！”
葉少妮瞅了他一眼，“財迷，我找葉飛！他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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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老闆啊！他在……我還真不知道呢？”二狗手下忙活着，說話也心不在焉地。
葉少妮一頓腳，挨個車間找起來，蒸煮、殺菌，成品庫……
原來倉庫除了配料，幾乎是空的，成品庫卻讓她大喫一驚。
葉飛這個工廠這才幹了兩天，庫存有2000瓶罐頭了！
一堆堆整齊地裝箱後，碼在地排上，真有點大工廠倉庫的氣派，這可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啊。
這時，葉飛從兩排箱子中間的過道冒出來，嚇了葉少妮一跳。
“你咋在這兒……”
“你咋來了……”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忍不住都笑了。
“葉飛，看你揹着手溜溜達達的樣子，跟個地主似的了。看來‘莊稼’的收成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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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飛苦笑着搖搖頭，低聲說:
“手頭沒有錢，難倒英雄漢！我手頭快空了。”
“看到這個產量了吧！明天就計劃出去銷售和鋪貨了。麻雀雖小，無髒俱全。不幹工廠不知道用錢多，不抓緊銷售，手頭真週轉不開了……”
葉少妮也蹙起眉頭：“那真的抓緊啊！我還想來問問你複習的怎樣了呢？”
葉飛搖搖頭，問：“沒怎麼看，不過，我問題不大！你和志達、孫友他們怎樣？”
“我們收穫都挺大，你去泉城帶回的那套書太好了。這幾天我們已經把書吃了一遍，就剩你還沒做完吧！”
“我也過了一遍，學習的事我有數。我想，出去銷售咱們經驗更多一些，在找幾個年長、口才好的，組成銷售小分隊，明天開始進村推銷！”
“你看看咱們的貨，這箱子，這袋裝魚罐頭，好東西啊！一包一斤按一塊錢賣，供銷社的馬口鐵罐頭，一罐可得兩塊五……”
葉少妮看着滔滔不絕的葉飛，一時忘了自己來找他的目的，說：賣這個價錢，確實便宜啊！
葉飛嘿嘿一樂，姑娘你也入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