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離開南明不死火山之前,被族長拉着耳提面命:切勿牽扯到天宮和巫族的紛爭當中、切勿與人深交、切勿以真容示人、切勿多管閒事、切記遠離龍族和麒麟族因此彩雲是變幻了容貌、隱藏了氣息纔出來的,所以他料想走在身後的卿雲應該是沒有能認出自己。
彩雲在內心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鳳族上下從年邁的長老到灑掃的雀鳥,誰不說自己這位未來的少族長端方持重、淡漠寡情,向來對不關己之事敬而遠之,只是沉迷於修煉與書籍。若是讓他們知道了自己不但一路尾隨,還頭腦一熱就嘴巴先於腦袋,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說自己冷靜的不像是一隻鳳凰。
彩雲一邊和金雕寒暄,一邊在心中默默回想自己這些年的所思所行,當真覺得直至今日自己才真正理解了“身不由己”一詞的另一層含義。
從五十歲他確定自己涅槃前對這位卿雲仙君心有愛慕後,便在沉迷研習功法之外不動聲色的多了一個愛好——閱覽書籍,品評洪荒諸事。族長和長老們詫異了一段時間後發現他在奏對時更加旁徵博引、在教訓不長進的仙侍時更能根據時事一針見血便大感欣慰,然後將藏書閣和廣訊閣的令牌賜給了他。
只有彩雲知道,他是如何一邊內心告誡自己“龍鳳兩族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一邊利用兩塊令牌明目張膽的閱覽了所有和龍族和鏡湖相關的訊息,甚至還用法術拓印了副本——信息太少了,他覺得他需要拓印下來找出其中的特別之處。
他的自欺欺人在巫族怒觸不周山之後被斷然戳破,他先是一驚,天宮竟然如此行事、巫族也當真是不計較後果,隨後想到南明和崑崙都不會被波及便安心了。
誰知那位卿雲竟然不顧天宮立場,和巫族攜手引水歸海!他知道消息後衝出廣訊閣想要一探究竟,卻在護族結界處看到了背手站立的族長和長老。
“你急匆匆的,慾望何處?”族長目光中的探究之色讓他瞬間醒過神來。
站在族長身後的長老們神色莫名,族長似乎想到了什麼甩袖而去,只有一位素與自己親厚的一位長老安慰道:“天宮此次不但師出無名,而且還頗爲不光彩,大戰應該不會立即爆發。護族結界五十年前加固過,此時十分穩固。”
族長走後,長老們的目光齊齊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擡頭仰望了西北方的天空,見禮後便回到了寢居。
整整一天一夜,他沒有練功也沒有睡覺,而是拿出拓印下來的資料反反覆覆讀了很多次:“鏡湖卿雲,父白龍嫡脈景月仙君,母道祖座下微瀾仙君,龍漢大劫中父母均以身入造化玉碟。大劫時流落東荒,大劫後被道祖帶回長居鏡湖,與天宮芷陽皇子交好,天帝生辰追封大劫遺族敕封鏡湖仙君。”
短短的幾十個字被他反反覆覆的從白天看到了晚上,以往他讀這些只能想到那個女子秀妍的面孔和纖細的身姿,此時卻讀出了更多苦澀和敬意——年幼遭逢浩劫流落失所,父母雙亡獨守鏡湖,多年好友死在了九幽,這樣的她竟然心無業障,更站在了抵禦洪荒水患的第一線。
不周山都塌了,她有危險嗎?
浩蕩肆虐的天河水,她真的能應付嗎?
天宮勢必對她不滿,她今後該如何自處?
她累嗎?有危險嗎?自己真的幫不上忙嗎?
天亮後,彩雲被族中弟子“叫醒”去參加晨練。想起族長在崑崙時說的“找出業障滅了了事”,他只能一復一日麻木的修煉、研讀、喫飯、睡覺,不僅功法無甚長進,連喫飯喝水都食不知味。
直到水患平定,道祖親下法旨,天宮悄然無聲他才放心下來。三百多年的身不由己、心不在焉、形如走屍、食不知味終於結束。
彩雲是疑心族長髮覺了自己異常的,因爲鳳族向來是千歲時外出遊歷,自己未到千歲便被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