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在入定中驚醒,急忙看向在前方打坐的道長,但對方身形卻紋絲不動。
“道長?”卿雲小聲道。
“何事?”
“我剛纔感覺到一股威壓與凝視,東皇發現我與芷陽在悟道了嗎?”卿雲是一定要將芷陽帶上的。
“周天星斗大陣中自有生機之星和寂滅之星,東皇的陣法要成,必要切斷你和芷陽與星子的關聯。”道長身形依舊未動。
“東皇可會來尋我與芷陽?”卿雲追問。
“他熟悉你的功法與氣息?”
“我不知,但我曾經在東皇面前在九重天摸過一顆星子,也許正是生機之星。”卿雲遲疑道。
“那你在悟道有成前不必去布雨了,就在玉虛宮呆着吧。你自去道童那裏闢一間居室,缺什麼讓人送來。”道長身形依舊未動,卿雲甚至懷疑他眼睛都未睜。
“我什麼都不缺,傳信告訴鏡湖和計蒙仙君一聲即可。”若要住在素淨的玉虛宮她哪敢搬東西來,卿雲連忙拒絕。但芷陽她卻放不下:“道長,芷陽那裏?”
“他已從青鳥涅槃爲鳳凰,氣息功法已然不同,東皇想不到是他。即便東皇去了鳳族,金晗也能攔得住。”道長顯然瞭解卿雲,關於芷陽他講述的很詳細。
卿雲得到了道長的釋疑,悄悄走出殿外給鏡湖、計蒙和若凡傳信說道長讓她在玉虛宮閉關。她想了想後給金晗也傳了一句“星月皎皎,故人突訪。吾不能赴桂樹之約,安好勿念”,她反覆斟酌覺得金晗應該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與小道童也打了招呼之後,卿雲便安心的回玉虛宮打坐了,這次她安心的很——洪荒之內怕是沒有比道長身旁更安全的地方了。
卿雲的入定是被道童刻意叫醒的,原因是東皇在玉虛宮外求見。
卿雲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道長,覺得自己有必要將之前的事情說得更清楚一些:“我五萬歲成年時去天宮叩謝天帝,請求天帝允我遍訪天地靈水,然後芷陽就近帶我去九重天取星光神水。我覺得一顆菱形的星子光線十分溫暖就多看了看,然後東皇就出現問我爲什麼單喜歡那一顆。”
“若是東皇問你在我坐下可有所成,你當如何回答?”道長已經移至殿內的桌椅旁,給卿雲指了一個他下首的蒲團。
卿雲在蒲團上坐好,思忖片刻說:“我控水之術與淨化之術已有所感悟。”
道長聞言沒有再說話。
片刻之後,道童帶領着金色華服的東皇入殿,換上天宮標配華服的東皇,清冷之氣稍減、貴氣驟增。
“天宮太一見過道長。”東皇恭敬見禮。
“東皇此行爲何?”道長單刀直入。
“小侄芷陽曾託我照拂鏡湖仙君,我今日路過崑崙聽聞她在玉虛宮聆訊,便來看看。”東皇其實已經去過鏡湖兩次,得到的答覆都是卿雲在玉虛宮聆訊,他不願空手而歸只好編了這麼個理由。
道長的目光轉向卿雲,卿雲知道這是要她出馬了。她從蒲團上起身,恭敬向東皇行禮:“卿雲謝過東皇掛懷。”
東皇進殿後礙於禮數一直目不斜視,他沒有想到道長下首不起眼的小道童竟然是卿雲。身爲戰神東皇的反應沒有絲毫遲滯:“既得道長指點,你可有進益?”
“稟東皇,除控水之術外,我對淨化之術稍有感悟。”
“淨化之術?”
“東皇也許不知,我的母親是一名草木精靈,據說她當年所修就是淨化之術。道長偶然得知我觸摸八定功德水而無恙時便告訴我,我亦有修行淨化之術的天賦,偶爾會指點我一二。”卿雲似是回想了一下,然後斟酌着詞句回答。
“道長有心了。”東皇面向道長說到,然後轉頭向卿雲:“既如此,我便考校一二。”
卿雲便小心翼翼的釋放出一絲療愈之力,東皇細心感知後問道:“你煉化了三光神水?”
“嗯,我以八定功德水爲引,掌握了療愈淨化之力。”
卿雲提到了八定功德水,涉及玉虛宮的靈水東皇自是不好再問下去,他剛纔在卿雲釋放的仙力裏只感覺到了純淨的療愈之力,並沒有生機之力和其他功法。
“既有機緣,當戒驕戒躁,勤心修煉。”東皇放下心來,修行淨化之力是好事,微瀾仙君當年就曾救過很多神將的命,若是紛爭再起卿雲或許還能爲天宮多出一份力。
卿雲正準備回答,道長卻發話了:“謝過東皇好意,但卿雲既然世居崑崙且已投入玉虛宮名下,日後便由玉虛宮教導了。”
東皇驚愕於道長的直白,難道自己剛剛所想已被對方所讀?東皇心中警鈴大作,但面上依舊不顯:“道長客氣了,鏡湖仙君是天帝敕封的仙君,更是計蒙仙君舉薦未來接替他布雨之職的後輩,天帝也早已允了。”
“玉虛宮有訓,功法未成不出師,既如此只能選一樣了。”道長看向卿雲:“你意欲如何?”
卿雲幾乎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布雨雖造福洪荒,但卻不是非我不行,聽聞五花海內還有其他龍族。我願全心感悟淨化之力,願他日洪荒內皆是清明。”卿雲說得誠摯,再配合她一身道童的裝扮,當真是一份捨棄一切全心悟道的模樣。
“倒也不必如此,布雨之職計蒙仙君再擔任數萬年亦無不可,你且潛心修煉,此事日後再議。”既然卿雲身上沒有生機之力,東皇就無意爲難這位對天宮有益無害、且有道祖法旨護身的後輩。此時讓卿雲與天宮切割,對天宮沒有任何好處。
卿雲卻認真了,東皇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有淨化之力的事情,她就不能繼續在布雨時“加料”了,東皇也遲早會聯想到洪荒大地近些年的風調雨順繼而不讓她繼續布雨。與其到時候牽連計蒙與若凡,還不日此時就完全切割。
“東皇有心偏袒,讓卿雲更加愧疚自責。”卿雲神色懊惱,“計蒙仙君雖悉心教授,但我自幼便未習過龍族功法,入門時頗有些喫力,許多事情都要仰仗計蒙仙君坐下的若凡仙君。”
卿雲越說聲音越小,她頓了頓,然後鼓起勇氣繼續說到:“不敢欺瞞東皇,這千餘年來,計蒙仙君命我與若凡仙君一道去布雨,多是若凡仙君出力。卿雲心知自己功法有缺,今日既然已經說開便不能繼續這樣錯下去了!”
“你若早能放下,悟道就不會如此之慢了。”道長的聲音幽幽響起,卿雲瞬間覺得道長是在意有所指。
“東皇,既然她已決議留在玉虛宮,天宮還是早日另尋人吧。”道長的聲音中有了明顯的不耐煩。
卿雲突然間想明白了道長爲何要讓她與天宮完全切割——不切割,她身爲妖族天宮的旨意她都得領命。於是她的神色更加愧疚:“請東皇允准!我自幼功法荒廢實在難堪重任。我明日會上書請辭,鏡湖仙君的封號也請天帝收回!”
東皇顯然沒有預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走向。他當然知道道長想要讓卿雲與天宮切割——誰家收個道童會願意她追隨二主?
也能理解卿雲的處境——龍族自幼將她拋棄,連功法都是修習火系功法的芷陽搬了天宮的書籍去教授的,等到她突然被天宮敕封了才拉出來湊數。她龍族功法不行卻意外發現自己於淨化之術頗有天賦,此時不抱緊玉虛宮的大腿更待何時?
此刻洪荒之內但凡換個人坐在東皇對面,東皇都能直白的告訴他天宮日後用得着卿雲的淨化之力,但眼前這位不行。東皇心中思量:難道這條白龍身負的天命是“淨化”?洪荒真的要亂了?
卿雲再次被“崑崙玉虛宮”名號的好用程度震驚,東皇在那裏面無表情的坐了片刻之後痛快應允卿雲今後歸玉虛宮教導。道長表示明日玉虛宮會將卿雲的請辭書送到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