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原人又沒有這樣的技術水平，他們根本不會發現灰星並非發光的恆星，而是他們的造物主棲身之地。
【我是創造者，我是終結者，我亦是未來的你們】
如果這件事不是這麼的詭異，他也不至於離開灰星。畢竟他的基因原型，被行政官帶離了研究所，因爲研究所已經不被信任。
阿司現在把懷疑的對象，放在了實驗員的身上。重新拿起沒來得及閱讀的文檔，仔細看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司感覺到腹中飢餓，這種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只要他在飛船上，小安都會嚴格按照三餐的時間表給他送餐。
“小安？”摁下通訊器。
應答鍵傳來一片忙音。
“小安沒有回飛船。”p19的聲音從另一個頻道傳出來。
阿司一愣，“它的定位在哪裏？”自己明明讓小安先回飛船，就在離開了紅夫人的祕密住所之後。
紅夫人！
阿司咬緊牙，屏幕上小安信號消失的地方，就在和他分開的地方。
“給我接通紅夫人！”憤怒地叫了起來，“編號bs2202。”
p19沒有怠慢，立刻用最高權限接入了紅夫人的通訊器。
“啊……”紅夫人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掩住嘴巴，似乎打了個呵欠，慢條斯理地，“al4891，你打擾到我的休息了。”
“我的機器人是不是在你那裏？”
那張佈滿皺褶的臉立刻光彩熠熠，“對啊，你的機器人真的很特別，它自己回來了。”
阿司愣住了，“什麼？”
“它自己回來了，交給我一份那個小孩的三餐計劃，我還以爲是你讓它回來的。”
阿司沒有否認，“你把它扣下了？”
“怎麼會呢？”紅夫人哈哈大笑，讓攝像頭拍到她的身後，小安坐在地上，正在給小娃綁頭髮。笨拙的機器手指拉扯着頭皮，小娃娃乖乖地，也不吭聲，眼睛還是紅腫的。
“它是不是……”紅夫人指了指頭，眼睛眨動着宣佈了答案，“是個殘次品？”
阿司冷淡地，“你的大樓屏蔽了信號，我需要它立刻返回飛船。”
紅夫人抿起嘴，“al4891，你怎麼能留下一個機器人殘次品，這是很危險的。”
屏幕中的阿司定格了幾秒鐘，微微一笑，金色的瞳孔發出懾人的光芒，“不關你的事。”
那是隱藏在暗處的野獸在面對天敵的反應，伺機而動，撕碎對方最薄弱的防線。
紅夫人撫掌大笑，“哈哈，有意思。好啊，我已經收到研究所發來的消息，重啓試驗場。”
阿司忽然擡頭，“紅夫人，你的基因原型，是不是還在研究所的資料庫裏？”
女人飽經風霜的臉露出了一絲裂縫，“我的基因？我是沒有資格被留下的，在哪裏並不重要。”
阿司一動不動，“紅夫人，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問吧。”
“你房間裏的機器人，能源是來自哪裏？”
紅夫人鄙夷地冷笑，“那些都是小玩意兒，根本不需要什麼能源，能量電池就可以了。”
阿司點頭，“那你的能源，從何處來的？”
眼中映出的影像，小安出現在了紅夫人的身後。
“我需要什麼能源？”紅夫人肆意地大笑，“我都快要死了，活一天算一天。”
她體內的初代機器基因需要攝取一種特殊的營養液，一直都是從灰星領取補給，從來沒有中斷過。
阿司思考片刻，“好的，那他們就不打擾了，那孩子，等試驗場重啓後再送來吧。”
他知道，如果剛纔他下令讓小安綁架紅夫人，那屋子裏成百上千的機器人會蜂擁而至，將它肢解。
而且也會暴露出他修改過小安原子腦的證據。
其實阿司只是將三大法則裏第一二條中的服從灰星人的指令，變成了他自己。小安，是一個絕對忠誠，只服從於他的機器人。
紅夫人既然已經注意到這一點，就絕對不會束手就擒。
“好啊，那隨時歡迎。”白髮的女人客套地結束了通話，讓茉莉打開了電梯門。
阿司閉了閉眼睛，他看出來了，茉莉並不是那部智能電梯，而是他們進入的那棟大樓。那棟外形並不特別的樓房，就是一個機器人。
紅夫人住在她親自設計的機器人的體內。
這女人真是魔怔了。
等小安帶着娃娃回到飛船，也證實了阿司的推測，那棟大樓就是一個機器人，原子腦就藏在紅夫人房間的下方。
如此龐大的體型，超過了灰星上所有機器人的型號。
機器人三大法則不能輕易改動，阿司試了無數次，也只是把自己的優先放在廣義的灰星人之前，而不能徹底撤銷有關保護灰星人的指令。
但小安區分不出原人嬰兒和紅夫人的差異，這是一個必須要修復的bug。但只能等回到灰星再加以調試了。
小安回答他，“大樓的能量波動和灰星上的能源體相似度超過百分之九十，但尚未確認來源。”
阿司也不能確定，這女人會失心瘋到竊取灰星能源體，只是爲了製造出這麼一大堆機器人，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用途，更像是一屋子的寵物。
想到寵物，又不能避免地想起在能源公司的大樓裏，路遊差點把他認出來。阿司更不明白，自己和路遊不過相處了兩天，路遊爲什麼對一個寵物會念念不忘。
也許……可以問一問。
這天晚上，阿司在路遊家裏佈下了屏障，準備好藥劑，僞裝回小德的樣子，然後坐在沙發上等他回來。
等着等着，阿司感到無聊，裹着毯子在沙發上打起盹來。
門鎖轉動的時候，他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哦，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門口那個人顯然被驚嚇到，手上的公文包掉在了地上。
“你……”
阿司扯下毯子，眼神逐漸澄澈，“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路遊狼狽地蹲在地上，把公文包裏散落的文件一一收起來，忙不迭地關上門。
“你跑到哪裏去了？我到處找你，還以爲……”
阿司注意到他還戴着家裏的那副黑框眼鏡，沒換上外出的隱形鏡。白天在辦公大樓裏遇見也是這樣，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前一天阿司離開時穿的那身，皺巴巴的。
“你，坐下吧。”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路遊恍惚了一下，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眼前的小德和前幾天的樣子有些不同，但又好像，這纔是真正的他。
膚色恢復了珍珠般的光澤，說話時空氣中也不再飄散着奇異的香氣，看着比他的年紀小，說話的口氣倒是很老成。
悻悻地坐下，“你今天去哪裏了？”他還是很擔心。
“我不過就是你的寵物，你爲什麼會擔心我？”寵物兩個字很順暢地從阿司口中說出，沒有什麼羞恥感。
他查過地球人資料庫，遠古的人類有飼養寵物的習慣，有一部分會成爲他們的口糧，另一部分是幫主人照顧房屋。
這麼看起來，把當作寵物的村民喫到肚子裏，似乎也是人類的傳統。
“我沒有把你當作寵物！”路遊似乎被他這副不太在乎的態度刺激到，強烈地否認，“我覺得，我是覺得，你，我……”
阿司皺眉，怎麼這個人又開始緊張了。
耳中的通訊器亮起，【路遊可能有社交障礙】
第十七對染色體有微弱缺失，或者孩童時期大腦的杏仁核被異常激活，都有可能產生社交障礙的自閉傾向。
不過這種人反倒會在智力上表現得超羣，也算是基因的某種補償機制。
阿司想了想，“忘了我剛纔的問題，我換一個，你們爲什麼會有這項福利？”
問題的主體一旦變成不是路遊自己，他頓時輕鬆了，“我在公司電腦上查過了這個項目的信息，是在十年前纔開始的。”
那段時間公司的工程師中不少人出現了無法集中注意力，造成大量失誤，影響嚴重。公司的高管研究解決方案時，是首席科學家提出了這個項目。
說是人和寵物接觸的時候，會催生大腦中的多巴胺和催產素，緩解壓力。從高維城市民的眼中，村民本來也不屬於人權保護的範圍。
經歷了小範圍的嘗試後，效果居然不錯，才這樣被保留下來。
阿司讓飛船的機器黑進了高維城的主電腦，找到了這個項目的挑選標準：
目標是村民，要求年齡在18歲以下，長相溫順，性格溫和，服從意願高。
奇怪的是，文件上並沒有任何有關氣味的規定，可是阿司記得清楚，那個去哈拉雷村的機器人明明提到了，“氣味芳香”。
難道是在十年中他們發現了被寄生蟲侵入的村民，身上會有特殊的香氣？
阿司看着路遊，攤開手，“我身上沒有香氣。”
路遊緊張地握緊手，嚥了口吐沫，“我問了幾個同事，好像，他們也不是因爲聞到什麼，只是覺得有安撫師陪伴着，下班後比較不會無聊。”
“只是因爲陪着你……你們，不那麼無聊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