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快嚇死了,一閉眼就是鬼啊怪啊的。”
“小王沒了……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個……”
“那姓梁的就會應付我們,放了幾掛鞭就完事了。整天囑咐我們別耽誤時間。人命就這麼不值錢?”
工人們逐漸激烈了起來。
“從那以後,我們晚上不敢睡,白天老是精神恍惚的。這樣下去確實不行。所以大夥商量好了,湊錢僱一個鏢師,圖個心安。”
“這不,船一靠岸,我們就到你這來了。”李猛道。
詭異的聲音、水底的浮屍……
其實,這一切只有李猛一個人聽到看到,不排除他那天精神狀態不好,產生錯覺的可能。
那天晚上的經過,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搬運工們少了一個人,小王失蹤。
任逸默默思忖。
“梁崇博說小王是逃了。”李猛撓了撓頭道,“我們城裏的勞工待遇差,簽了合同基本就是把命賣給人家了。趁着外出逃跑的事兒,確實發生過不少。”
“小王跟我們不一樣,他沒成家,跑了也正常。俺們可不敢。”旁邊有人嘀咕道。
“這件事,有三種可能。”任逸聽完,擡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李隊長的想法是對的,那晚確實遇上了水匪,水匪登船的時候被小王發現,遭到滅口。屍體扔進海里了。隔壁牀鋪的工友發現小王消失,立馬喊人,水匪察覺,沒有繼續登船。李隊長看到的浮屍,可能是被小王屍體吸引來的魚羣。由於心理作用或閃電光線的錯覺,讓你誤以爲是屍體。”
或許,你看到的魚羣中真有一具屍體,正是小王。
任逸悲哀地想着。
“第二,有能力者盯上了你們。趙老闆畢竟是響噹噹的人物,他的興趣愛好也不是什麼祕密,想通過這種渠道對他下手太容易了。”
“啊?”裝卸工們不解。
任逸解釋,“比如,假設小王是被能力者所殺,那他的目的就是僞裝成小王的樣子,混在隊伍中,趁機進入欽南城。但不巧小王剛消失,就被你們發現了。他的設想沒有完成,所以多半會隱藏在附近,伺機再次下手。”
此言一出,裝卸工們紛紛從沙發上跳起來。
“第三,”任逸搖晃着最後一根手指環視衆人,“那天海上出現了降臨者,碰巧被你們遇上了。”
一聽“降臨者”,裝卸工們驚恐而沉默地張大了嘴巴。
“但這一切都是推測。從目前掌握的實質性證據看來,這單生意沒什麼可怕,我接了。”任逸道。
他們正好需要一個人,我來回一趟,假期差不多結束,誰也發現不了……又是提升的好機會!
“太好了,太好了!”
一衆工人互相看了看,臉上終於露出幾分激動的神色。
“我們有車,你人來就行了。”
任逸點點頭。
“明天下午我去港口等你們。咱們準點出發,在生日宴之前,把東西送到。”
工人們終於放下心裏的包袱,千恩萬謝地離去。
“是個好機會。”突然,空氣裏巽風的身影慢慢成形,“可以嘗試一下。如果真有危險,我會出手相助。”
去路好辦,坐人家的車就行了,可回來的時候總不能兩條腿走吧。
“這裏,這裏。”李猛遠遠迎上來,朝身邊藍色的平板貨車指了指。
任逸看過去,只見一個並不規則的三角體蒙在深色帆布裏,外面用尼龍繩捆紮得嚴嚴實實,固定在平板貨車的護欄上。七八個工人有的搬着馬紮,有的直接席地,跟石頭同處一輛貨車上,零零散散地分佈在護欄四周坐着抽菸。
任逸皺着眉,或許是昨天那個故事的影響,他看這東西心裏總覺得毛毛的,但又說不上原因。
接着,任逸調動“天圓地方”向着巨石覆蓋過去,四周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來來往往的裝卸工身上延伸出無數提線木偶般可控制的密集線團。
但是,巨石中沒有任何絲線延伸出來。裏面確實沒有活物。
任逸搖搖頭,沒有任何發現。
“你們,沒有單獨一輛車嗎?”隨後,他驚訝地看向那些工人。
有人笑笑,“哪有那麼多車給我們用。我們都習慣了,跟貨坐一車。”
李猛拍了拍扶手,“把着欄杆,掉不下來。”
“我車上還能坐人,過來幾個吧,”任逸道,“趁着天色還早,趕緊起程吧。咱們絕不趕夜路,住宿也找正規旅館。我負責守夜。”
“磨蹭什麼呢!”
突然,前面那排一輛轎車啪一聲敞開了門,走下一個略微發福的中年胖子。
那人灰色的襯衣領子敞着,被汗水打溼得深一塊淺一塊的。
“老李你閒聊什麼呢,還不趕緊走?耽誤了時間你賠得起嗎!”
他不耐煩地朝李猛嚷嚷,邊走邊用一張抽紙擦着脖子上的汗,短粗的手指上套着個碧玉扳指。
“這位就是我們集團的,呃,梁經理。”老李尷尬地向任逸解釋着。
哦?這就是發現這塊奇石的人,梁崇博?
任逸在那富態中年人的臉上掃了一眼。
“你是?”梁崇博發現任逸似乎不是個閒聊的,於是有些戒備地回看道。
任逸點頭:“任逸。陵州任氏鏢局。”
“老李你真是,神神叨叨些什麼。”梁經理一聽居然花錢僱了個鏢師,氣不打一處來,一甩手走回車裏。
銀灰色的轎車嗚嗚發動,吱嘎一聲劃了個半弧,停在平板貨車前。
“趕緊開車!”
他有火氣也不方便衝着任逸發,只能對着司機大吼。
任逸坐上吉普車駕駛座,看着反光鏡上掛着的一個小葫蘆很有節奏地一晃一晃,兩邊熟悉的景物隨之倒退。
樓羣越來越破舊稀疏,壁壘越來越近。
緩緩駛出陵州堡的大門。
通過崗哨時,巡城司兩個衛兵檢查了證件、掃描車內物品後,揮手放行。層層疊疊的警戒杆在任逸眼前升起,通道盡頭,兩扇高聳入雲的大門緩緩開啓。
一路無事發生。
“你們是德潤集團的運輸公司?”任逸很快就跟副駕駛上坐着的工人混熟了,開始隨口閒聊。
“是啊,我們集團有自己的運輸隊,給各城送藥。”那人叫孫來旺,四十出頭,也挺愛說話,臉色曬得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