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領他們再次回到倉庫。各家各戶中肯定缺不了水,因此躲進民居里肯定是不安全的。而倉庫爲了防止食物黴變,除了那幾壇酒,肯定是沒有其他水源的。
任逸在王老六惋惜的目光裏把最後幾壇扔到遠處,默默發動了“鬼佛”。
“水在正常狀態下是固體。”
任逸屏息凝神,默默說道。
咯啦咯啦……
以任逸爲中心,瞬間整個鎮子傳來無數細小的凝固聲。
堆着髒碗的洗手池裏,漂着油漬的水面迅速變硬變白,凝結成一面朦朧的冰晶。
滴答、滴答——
某家漏水的水龍頭上一秒還在滴水,下一秒出口滾落一顆璀璨的冰晶,彈到了地上。
接着是啪啪此起彼伏的爆裂聲,所有水瓶、水管、水桶、水缸全部裂開!
鎮子上所有水源同時凝固成不散發任何冷氣的冰晶,從高空俯視,彷彿被裝進了透明水晶球!
“好了,現在它沒地方藏身,不會再出現了。”
拍了拍手,任逸平淡返回窗邊,注視着夜幕上的每一寸變化。
“這……”剩下衆人面面相覷,“瞬間把所有水都倒空了?這是什麼恐怖的能力?哥!你真是我親哥!”
土匪們爭着搶着,一個挨一個緊緊湊到了任逸身邊。
任逸沒空搭理他們,只顧着看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空中仍舊一片漆黑。
“喂,怎麼回事?”白恆磊問,“咱們的計劃不會又有變吧?”
是有些不尋常,任逸又看了一眼天空,現在是秋天,南邊最明顯的一顆星,倒是很容易發現。不至於錯過了吧?
突然,靠在進門處牆角的紅毛騰地醒了,一個趔趄跌倒在了地上,瘋狂尖叫!
他右邊一直倚着一個半邊腦袋剃禿的胖子,此刻那人憑空消失了!
“啊啊救命!救命!”
他踉蹌着向圓圈中間爬來。
“大壯沒了!我剛纔還倚着他,說沒就沒了!”紅毛指着圓圈邊莫名空出來的角落。
“你不是說鎮子上已經沒有水源了嗎!”
一瞬間,所有離那個角落近的人爭先恐後爬起,衝任逸哀嚎道。
咔嚓!
爭吵間,忽然一道雷電劈下來,照亮模糊的玻璃窗,白光落在每一張驚恐的臉上。
嘩啦啦啦……
所有人寂靜了,雨聲淅淅瀝瀝響起,轉眼暴雨傾盆。
下雨了!
“靠,怎麼還是這麼倒黴!”任逸一拍腦袋大喊,“偏偏今晚下了大雨!”
“下雨肯定看不到星星啊!”
“這裏漏雨!”紅毛一個箭步衝上去,指着玻璃窗上一個彈孔,大喊。
“啊啊啊!”衆人跳腳避開。
中間地勢地,雨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着蔓延了過來,像一條蠕動的黑色蛞蝓。
水流越來越快、越來越粗,然後分成好幾條叉,向各自的方向繼續爬行。
剛纔大壯消失的地方,赫然一片溼漉漉的印子。
“又偏偏挑了個漏雨的屋子!”
任逸狠狠一拍額頭,暗自咬牙罵道。
任逸轉身,忽然發現屋裏所有土匪都站在他的背後,一臉驚恐與懷疑地看着他。
“房子可是你選的!”
“……你究竟能不能對付降臨者?”
“你之前的那些話,不會是瞎編的吧!”
“任哥,你……確定是水的問題吧?”王老六吊着一隻包紮好的胳膊,臉色有些爲難地走了過來。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任逸看着眼前這羣忽然翻臉的土匪,心裏有種被反咬一口的憤怒。
“我沒有義務救你們,愛信不信。”
屋裏的氣氛一下子僵持起來,嘩啦啦的雨勢還在繼續,聽起來大有積水暴漲的趨勢。
雖然任逸冷着臉,但心中有了一絲慌亂。
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腦子裏一直反覆出現大壯消失後牆上地上的水漬,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那水漬很少,大壯體型又很胖,極有可能是他長時間坐在那裏,熱出的汗。
那麼一點點水,真的能夠附着一個降臨者,然後瞬間將他吞沒嗎?
不太可能吧?
任逸又想到之前兩起失蹤事件,瘦猴消失的地方可是一大片池水,他消失之後,整個水面都在晃盪。
還有那個喝酒時被偷襲的土匪,小小一個酒罈,地上還灑了一大半,真的能將他吞噬嗎?
“啊啊啊!”
就在任逸頭腦飛速思索時,角落又響起一陣驚恐的嘶吼!
“紅毛!紅毛消失了!”
角落裏,一圈人之間赫然又多了個缺口!
四五個打扮各異的土匪雙眼瞪出了血絲,哆嗦地指着地面,不停大喊。
“他腰摔傷了,就躺在這裏!”
“我們眼睜睜地看着他,唰一下就不見了!”
任逸一個箭步衝上去,地面乾淨得很,一滴水也沒有。
任逸瞬間慌了,頭暈目眩。
“這次屋裏沒有水吧?你怎麼解釋?”背後何三江再次站起來,大聲挑釁道,“其實根本沒什麼降臨者,就是你們搞的鬼吧!”
任逸用力搖了搖腦袋,女神的聲音再度起悄然響起。
“這次的降臨者,我將它稱爲‘最優進化。’”
“它創造出一種完全與現實違背的進化規律……”
居然是這樣?
任逸飛快思索,大叫一聲:“我明白了!”
“我們的本能認知裏,只有生物才能捕食另一種生物,房子、地面、水面這些東西都是物品,它們沒有消化器官也沒有進食器官,所以是不會對人造成傷害的。”
“但這個降臨者創造了另一種進化論!”
“它不光依附在水中,還可以依附在牆壁上、路面上,甚至任何東西的表面!”
“它改變了物品的屬性,賦予它們生命,使那些東西也具有了吞噬和消化的功能!”
“瘦猴被水喫掉了,大壯則是被他背後的牆壁吃了!”
任逸此話一出,滿地散坐的土匪們哄一聲跳起,瘋狂拍打身後。
“還有這樣的事情?”
“這也太可怕了吧!那豈不是沒地方可躲了?”
衆人七嘴八舌吵起來。
“你上次說得就不準!我們憑什麼再相信你?”
突然,一直陰惻惻看着任逸的何三江站了出來。
任逸平靜回看過去,“誰能未卜先知?我也是從一次次經驗中推斷出……”
何三江厲聲打斷:“推斷?你要拿我們的命去推斷嗎!就因爲我們之前跟你有過沖突,你就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還剩多少人供你推斷!”
“閉嘴!”王老六站起身,反手一嘴巴抽了過去。
何三江吐了吐口水,擡起通紅的雙眼看着王老六,輕蔑一笑:“呵呵,就你還好意思稱大哥呢。趨炎附勢的東西。”
“你要反水?”王老六上前一步,高大身影擋在了他的身前。
一個驚雷落下,屋裏燈影亂晃。
“這麼多弟兄不明不白死了,都是因爲你窩囊!”何三江突然大吼。
“我不反,他們都不答應!”
說罷,他轉身看向任逸:“你的話,我一句都不信。你們一直鬼鬼祟祟躲在鎮子裏,怎麼知道這不是你們提前設下的計?”
何三江轉身大步邁向門外,衝背後衆人一招手:“想活命的,跟我走!”
“你們敢!”王老六猛地僵在原地。
何三江冷冷看了他一眼,徑直拉開了房門。
一看見那條門縫,屋裏一大半人站了起來,或驚慌或猶豫,陸陸續續經過王老六身邊,頭也不回地跟着走了。
“不是我們不講義氣啊。”一個留着長髮的瘦高個路過王老六,一臉爲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照他這麼說,哪裏都不安全了是不?”
“那我還是走吧,至少,別死得不明不白……”
腳步聲稀稀拉拉,很快就只剩下兩三個實在動不了的,躺在地上叫苦連天。
救回來的農家女孩已經被這場面嚇壞了,嗚嗚大哭起來。
任逸靜靜注視着他們離開的背影,“這些人果然不是什麼善茬,剛纔還求着我救命,只要沒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立刻就倒打一耙。”
“算了,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任逸盯着敞開的大門搖了搖頭,“我必須保護的只有‘江嵐’一人。”
“看不到星星了,咱們要不要也走?”煙雲嚇蒙了,湊上來小聲道。
突然出現了降臨者,不能這麼放任不管……
一旦完全甦醒,荒野上吸收不到足夠的生命能量,它會把目標轉向陵州的。
巡城司損失慘重,忙得不可開交,不能甩手交給他們處理。
陵州剛剛經歷過一場災難,再也承受不起二次打擊了。
“等待時機,”任逸盯着外面的黑暗,皺眉道,“我要把這個隱患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