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會是加入啥傳銷組織了吧……
詭異降臨、各地築城自保之後,確實涌現了大批坑蒙拐騙的組織,他們抓住了很多百姓對於未來的絕望與恐懼,宣揚自己的救世理論,其實就是想要迅速捲走這些人最後一點賴以爲生的積蓄。
看見任逸面露難色,老太太的神情也迅速變化了,立馬滿臉漲紅,肌肉猙獰顫抖起來,大叫:“你這個騙子!你根本不是神使!”
“你跟那個女人是一夥的!”
“你們休想阻止神的計劃!祂終將到來!消滅你們這些異端!……”
老太太越掙扎越激烈,身子像一條離水的魚一樣躍起,拖着身後的椅子咣咣撞擊地面。
“怎麼了怎麼了!”李姐匆匆跑進來。
“啊啊放開我!我要去見祂!儀式就要開始……”老太太聲嘶力竭地大吼,聲音變形扭曲到幾乎分辨不出她在說什麼。
她雙眼赤紅,開始用頭咣咣撞擊地板,很快額頭就一片淤青。
“啊啊!”老太太緊緊盯着李姐出現的方向,憤怒地咬合着牙齒,嘎吱作響,似乎想要把眼前的一切咬得粉碎。
李姐手忙腳亂將棉布手絹又塞回去,鮮血順着老太太的嘴角流出。
任逸默默看着,兩人收拾完一地狼藉之後退出臥室,老太太最近都沒有喫飯,剛纔消耗太多精力,已經昏睡過去。
李姐靠在門邊,看着毛玻璃中的那道身影,傷心欲絕地痛哭着。
這狀態絕不正常……
出現了降臨者?按說巡城司應該發現啊。
任逸冷汗下來了,難道又有潛入的能力者?
等李姐稍微平復後,任逸鄭重說道,“她今天的話很不尋常,明顯是有人刻意引導。她最近都在做些什麼?接觸什麼人?”
李姐擦了擦眼淚,“前幾天,她從沒提過什麼神不神的,我還以爲我媽媽只是年紀大了,記不清事情。這樣看來,確實很有問題。”
“她腿不好,基本不出門的……”李姐陷入思索。
“啊對了!”李姐面色一凝,“永壽堂!”
“你記得上次我跟你提過吧?我媽最近參加了一個叫‘永壽堂’的健康講座!”
說到這裏,她忽然傷心起來,“你上次勸我,我還不信呢……”
“是不是電視上經常播放的那個欄目?”任逸眨了眨眼,逐漸有了點印象。
難道那個節目暗含精神引導?
任逸立刻抓起桌上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屏幕亮光閃動,剛翻了沒兩下,熟悉的背景音樂響起。
這個節目的播放率更頻繁了,似乎每個臺都能找到它的廣告……
一個穿着唐裝的禿頭老師傅,像唸經一樣講着怎樣用從韭菜裏提煉出的物質治療股骨頭壞死……
除了騙人,似乎沒什麼毛病啊?任逸託着下巴陷入思考,這老頭看着不像是能力者啊……
“你們這是在褻瀆神!”她在房間內不停崩潰大喊,“祂不會寬恕的!”
房間內傳來激烈的碰撞和嗚咽聲,李姐的母親受到廣告聲的刺激,開始歇斯底里地攻擊房間內一切陳設!
通!
忽然一聲巨響,李姐的母親力氣莫名變得巨大,掙脫了身上的兩條圍巾,跌跌撞撞向着臥室門衝過來!
棗紅色的身影幾乎是一眨眼就撲到了門上鑲着的玻璃片上,玻璃門應聲碎裂,老太太跌坐在地,頭上流下一縷鮮血。
“媽媽!”李姐尖叫一聲,衝了過去。
“小心!”任逸見狀不好大喊一聲,但李姐完全對自己的母親沒有防備,躺在一片玻璃碴子中的老太太一躍而起,雙眼佈滿紅血絲,猛獸一般手腳並用地撲向李姐!
“‘偃師’!”任逸默默喊道,“天圓地方”爆出一陣光芒,凌空躍起的老人身上忽然飄出無數根連接各個關節的細絲,鋪天蓋地向着任逸席捲。
李姐始料未及,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最熟悉的親人變成這麼恐怖陌生的模樣,滿臉心碎。
“媽、媽!你怎麼了?”李姐手忙腳亂撲上去,搖晃着躺在地上的身影。
呼。任逸在她身後停下微微抽動的手指,這樣定住她,可比捆起來安全多了。
老太太現在全身上下只有兩隻眼睛恨恨盯着任逸,不甘地轉動着,喉嚨裏嗚咽作響。
任逸幫李姐攙扶起老人,道,“阿姨的症狀似乎越來越重了,我擔心再這樣下去,她會永久性失去理智。咱們還是應該儘快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咚,咚。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極有節奏的兩聲敲擊,像是一個非常禮貌的訪客,等待着屋主的接待。
任逸和李姐都停下手裏的動作,警惕地轉頭看向聲音的來處。
不知爲什麼,這聲音明明極輕柔,卻讓人有種汗毛倒豎的詭異感。
“呵呵呵呵……”動彈不得、被兩人架在中間的老人眼神空洞盯着天花板上某一個地方,喉嚨裏發出一連串不清晰的譏笑,“是神使來了。他們是來帶我走得。”
“阻礙神靈,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們逃不掉了……”
呼……
屋裏明明關着門窗,一陣陰冷的氣息捲過,就像一個隱形巨獸剛甦醒時的鼻息。
咚咚。敲門聲再次響起。
“春蘭大姐,你在家嗎?”門外響起另一個老太太的聲音,溫柔,和藹。
“約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啦。你準備好了嗎?”
任逸輕輕湊到門鏡上,一個臉色憔悴但眼睛異常明亮的女人站在腳墊上,面帶微笑,耐心地等待着。
她似乎要去做一件重要的大事,斑駁的頭髮一絲不苟地盤在後面,穿着一身洗得發舊的長裙,還穿着皮鞋。
緊接着任逸眼神一轉,忽然感覺頭皮發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個老太太的身後,還站着一羣穿着各式衣服的老年人。他們每個人的眼神都盯着虛空中的某個方向,臉上洋溢着詭異而憧憬的微笑,動作僵硬麻木,保持着同一個姿勢,一個挨一個擠在狹小的防盜門前向內張望,隊伍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出門鏡的視線邊界。
任逸倒吸一口涼氣,立刻後退。
“嗯?”站在隊伍最前的女人臉色立刻變了,“味道不對!”
身後同一姿勢僵立在那裏的老人們扭曲了面孔。
“春蘭大姐,你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
“你家裏怎麼還有人沒吃藥啊!”
唰……
忽然,他們每個人的面孔都從中間裂開,一根發着淡淡光芒的、豆芽般細長彎曲的東西從裂縫中迅速生長了出來,在空氣中搖擺、長高。轉眼整個防盜門外都被這些東西擠滿。
這些發光的藤蔓不斷抽條,整個頂端都從面孔裂縫裏掙脫了出來。那是一團虛幻的光,頭大身子小,像是一顆巨大的豆子。
光球的表面都長着那些人原本的五官,有的顴骨突出,有的耷拉着眼皮臉上佈滿老年斑。
光球越長越高,根鬚迅速從面孔中間的縫隙紮了下去,很快纏滿整個人體。肉眼可見的,那些老人本來就消瘦的身影變小,發灰、發脆,變成一堆無用的物質。
這是被吸乾了生命能量的特徵,就像城外流民據點的那些死屍。
“啊——”
身旁,李姐眼神驚恐地盯着窗外,尖叫起來。
噠噠。噠噠。
窗外微不可聞地傳來了敲擊聲。像是無數只指甲不耐煩地撞擊玻璃。
任逸回頭,瞬間頭皮發麻。
只見狹小的窗戶外,飄滿密密麻麻的光球!
每一張臉都在詭異地向窗內張望,細長的根鬚一直從地面探到六樓,也就是說,整棟老小區樓下,此時已經圍滿了乾枯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