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降溫了?”任逸瑟縮着,不情不願從被窩爬起。
拉開窗簾一看,玻璃上凝着一層霧氣,天空中淅淅瀝瀝地飄着雨絲。
“下雨了啊。”任逸一哆嗦,感覺被窩更加值得留戀了。
一滴雨水落在他眼前的玻璃上,很快融化。任逸盯着那滴水漬一愣,只見裏面夾雜着一朵極其細微精緻的、六邊形晶體。
“雨夾雪啊?”任逸驚呼,“冬天到了?”
又下了幾天雨,氣溫驟降,陵州徹底進入初冬。
任逸翻出厚外套,替李姐坐在大廳櫃檯前。李姐提前接孩子放學去了,這種天氣大家都提早去接孩子,雨雪天氣路滑不好走。
大廳門口換上了軍綠色棉門簾,但還是很漏風,風一吹門簾直晃盪,甚至能看見外面來回穿梭的電動車。任逸怕冷,自己搬了個電暖氣插在櫃檯底下,還是精神很萎靡。
叮鈴鈴……手邊的電話響了。
任逸半死不活地接起來:“喂您好,任氏鏢局。”
對面是個年輕女人,一股腦說道:“還沒有收到嗎?給你覈實了,貨確實發出了啊!都發出好幾天了。有可能路上遇上什麼情況耽擱了,冬天海上風浪大嘛。你這邊再等等吧,沒準今天就聯繫你了呢。”
任逸愣了一下,應該是李姐臨走前給對方打了電話,讓她幫忙查貨運訂單。
鏢局的貨運物資都是李姐在管,他也不知道這是又訂購了啥,只能先含糊答應了幾句,掛上電話。
叮鈴鈴……沒多久,又有人打了進來。
這一天天的真忙啊……任逸再次接通電話。
“你好,這裏是巡城司。請問鏢局今天有多少鏢師在值?”
任逸一愣,聲音很熟悉,居然是許天薇。
“有一單大生意給你們。”她接着說道。
來活兒了?任逸喜出望外。
“事情比較棘手,希望你們有多少人,來多少人。”
許天薇簡潔道。
“有一支貨輪船隊漂泊到陵州港。我們嘗試用無線電與他們對話,發現無人接聽;又使用紅外線掃描技術探測,發現船艙中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可以肯定,船上人員早就遭遇了不測,這支船隊目前屬於無主狀態,順着洋流漂到了我們的港口。”
“啊?”任逸驚呼,“遭遇了降臨者?!”
“那倒沒有……”許天薇有些爲難地笑了笑,“我們已經監測過了,確定沒有輻射痕跡,應該只是尋常海難。”
“那有什麼可棘手的?”任逸一愣。
“船上的貨物,全都灑進了海里!此刻海面上漂浮着無數水果罐頭、風乾肉、凍幹蔬菜、壓縮餅乾、甚至還有幾噸大豆!”
“這些東西已經腐爛,嚴重污染海洋環境!”
啊……任逸想象着這些東西全部被泡發的場面,簡直跟煮火鍋似的。
“並且,這些垃圾已經全部淤堵住了航道!導致好幾條原本今日要到港的船隻無法靠岸,這要是意外絞進了發動機裏,會造成更嚴重的事故!”
“所以你找我們……是去海底撈的?”
“就是這個意思。”許天薇簡單明確地點點頭,“你們人手多,又有大型交通工具,清理出來的東西可以直接運走,不佔用碼頭空間。上次你的業務能力受到了巡城司的一致認可,我們認爲,這次的工作完全可以放心交給你們。”
就算看在錢的面子上。
掛了電話,任逸翻開李姐排好的值班表。
“這活兒安排給誰做呢?”任逸邊看邊哼哼,“自從上次出城之後,黃芪的六堂一直閒着。他不是一直很想賺大錢麼,給他算了……”
打電話給他的時候,對面又是吵吵嚷嚷的,看來又去喫果盤了。
“呦?可以啊兄弟,不愧是你!這麼快就接到巡城司的生意了?哈哈哈看來把你搶到六堂真是正確的選擇!”
黃芪在電話對面很是歡快。
希望你一直保持這麼樂觀的態度……任逸心道。
只用了十分鐘黃芪就興沖沖召集齊六堂人馬,摩拳擦掌趕到鏢局大廳。
六堂的車隊又停滿了鏢局門前那條路,彷彿任逸第一次跟着大部隊出城的情景。
“怎麼?聽說任逸給咱六堂接了個大單?”鏢師們一進門就興奮地互相打聽,“我就說嘛,咱少東家能處,有事兒真想着大傢伙!”
三十分鐘後,車隊趕到碼頭。
看着海面上起起伏伏一望無際的一大片垃圾,所有人都傻眼了。
“巡城司會配給你們四艘快艇,你們儘快將海面的東西打撈乾淨,運到城外無人處焚燒掉。”許天薇走過來道。
“這就是你說的賺大錢?”黃芪咬牙切齒。
鏢師們穿上救生衣,四人一組輪流登上快艇。小艇地方有限,又要裝載垃圾,只能這樣排布。任逸在第一批,誰讓這破活兒是他招攬的。冬天的海面幾乎呈現深綠色,海浪洶涌猙獰,搖晃得快艇不停顛簸。船一開起來,海風嗚嗚迎面吹拂,凍得他瑟瑟發抖。
眼前場景不斷推進,一片黴爛的橘子、發芽的大豆浮在水面上,更遠處一輛白色貨輪停在那裏,隨着浪花上下起伏,彷彿一頭海中巨獸。巡城司的警衛渺小的身影在甲板來回梭巡。任逸等人從沒這麼近距離看到過貨輪,心中充滿壓迫感。
“兩人打撈,兩人裝袋。十五分鐘輪換一次。”黃芪簡潔吩咐道。
任逸率先抓起橫在艙裏的捕撈網,沒入水中。橫着攪動時,沉重的阻力感立刻傳來。任逸咬牙鉚足力氣,沒兩下額頭上就冒出了熱汗。
累死累活幹了大半天,所有人上氣不接下氣。水流是不固定的,清理海面比想象中更難。小艇承載量又小,很多時間都花在了往返上。
“你這也太坑人了吧!以後休想再騙我!”好不容易捱到半下午,黃芪終於有機會坐在岸邊休息。
任逸也暈頭轉向,在他身邊找了個乾淨地方坐下,胃裏還是翻江倒海的。
“我也很慘好吧?前兩天的酒勁兒剛消,今天又坐了一天船,發的盒飯都沒喫下,我記得中午有糖醋排骨來着……”
黃芪點上一支菸,“要我說,這事兒咱們就苟着,慢慢幹。反正巡城司人傻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