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木流·一式·見月!”
刀光落下,如明月照江,澄澈瀲灩,萬古不變。
大蛇丸冷笑,在刀鋒到時已經收回長舌。
旗木朔茂的刀,和他的刀法。
旗木朔茂的這一刀,本應如月纏綿,避無可避。將人籠在這一刀下,動靜俱是死局。可是少女心性剛硬,招勢凌厲無比,有開山之勢,卻難以後繼,一擊不成,便已無用。
還差得遠呢。
八彌見狀收住攻勢,扭身一腳踹開剛纔還被大蛇丸用舌頭纏着的鳴人。鳴人一頭撞在樹上,緩緩滑下,掛在佐助腳邊。
八彌在另一邊的樹梢上落腳。
剛纔大蛇丸手上的咒印……不知道有沒有印在鳴人身上……
呆住的佐助一瞬回神:“八彌,爲什麼……”
“好久不見,八彌。”
大蛇丸頂着那張陌生的女人的臉微笑,陰冷的氣質卻滲出來,不斷沿着她的背脊攀升。
冰涼黏膩。
誠然她和大蛇丸相處過一段時間,甚至他還算得上是她的老師,可是在這種情況下面對他,還是讓人不寒而慄。
八彌掃了一眼餘下的三人,厲聲道:“你們三個,快跑!他不會怎樣我!”
“是這樣嗎,小八彌?”
血。
從八彌身體裏濺出的血。
“八彌!”
“怎麼可能……”
好像是一場最荒誕不過的噩夢,大蛇丸在她話音還沒落下的那一剎——快得甚至沒有人意識到那一刻的存在——化身爲蛇的他,從八彌的腹部貫穿而出。
大蛇丸扭着身體,吐出舌頭在她臉頰上舔過:“這是我送你的驚喜。”
八彌在短暫的驚愕後迅速因疼痛回神,她再一次揮刀。
不行了。
已經堅持不住了。
白牙從她手中滑落,刀刃深深沒入土中,如同天然的墓碑。
大蛇丸從眼神已經渙散的八彌體內抽身而出,再次回到巨蛇頭頂。
眼見八彌從高處跌下,小櫻叫道:“佐助,快……”
她的話沒能說出口。
佐助的樣子很不妙。
小櫻咬牙,顧不上想那麼多,爬起來衝了過去。墜在她懷裏的少女依然溫熱柔軟,比那更熱的血滲進她的衣服,覆上她的肌膚——如附骨之疽。小櫻渾身冰涼,顫抖着泣道:“怎麼辦……怎麼辦啊佐助?八彌……八彌死掉了啊,救救她啊,佐助!有沒有人能救她……”
死亡。
紅雲鴉羽,他的哥哥。
一瞬間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夜晚,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從裏到外,使他成爲一尊山野間最破敗的雕塑。注視着衆人從他身前走過,一切嬉笑,一切歡愉,都與他無關。
他只是一個用來盛放仇恨的器皿。
難道他揹負的恨還不夠多嗎?
連這世上他唯一想要保護的人都要死在他面前。
佐助幾乎是失足從樹梢落下來的,他跌跌撞撞地奔過去跪坐在小櫻身邊。比起他們這麼狼狽的樣子,瀕死的少女面容卻出奇的寧靜,即使染着血污,也如鮮花覆面——永恆的美,永恆的愛。
佐助擡手擦去小櫻臉上的眼淚,語氣冷靜而堅定:“別哭了,小櫻。我會殺了那個人。你,照顧好八彌。”
他起身,猩紅的眼中勾玉不斷輪轉。
正看好戲的大蛇丸微微挑眉,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勾玉。
好像變得更有意思了。
這個宇智波小鬼,比他想的要好玩多了!
“神女大人是上天賜予我們的,您不屬於任何人,您屬於每一個人。”
火光映着詭異的儀式性的舞蹈,人影在她臉上糾纏,或明或暗,她眼也不眨,靜靜等待這一場典禮的結束。
村民將她的血分食飲盡,衆人帶着虔誠而恭敬的表情,一一跪伏在她腳邊,口中唸唸有詞。
“浮生一念,此身長存;不死不滅,救苦救難。”
救苦救難。
她的目光掃過衆人,眼底只餘麻木。她問:
“今晚,可以和媽媽睡嗎?”
大蛇丸到底動了什麼手腳。
儘管意識依然混沌,八彌根據劇烈的疼痛不難判斷自己的傷勢還沒有恢復,甚至連好轉的趨勢都沒有。
果然,最瞭解這副身體的人是大蛇丸。
居然能壓制她自愈的能力。
冷風吹過,有人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對不起,八彌。我真的沒有力氣了……等下我會把你埋起來的……我……我會告訴卡卡西老師你在哪裏的……”
她說着便哭了起來。
小櫻……嗎?
“別哭……小櫻……”
斷斷續續的聲音兀的響起,嚇得小櫻一瞬間從臂彎裏擡起頭,俯身貼近八彌,問:“八彌,是你嗎?你……你沒事嗎?”
八彌微睜着眼,勉強勾了勾嘴角:“別擔心,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任何人的腹部被貫穿,都九死一生。
那裏除了血什麼都沒有了。
血糊糊的一片,在她身上身下蔓延。
小櫻甚至不知道她的血是什麼時候不流的。
血都流盡了。
還活着已經令人難以置信。
她什麼都做不到。
只是活着。
可是除了她,她沒有可依賴的人了。
小櫻哭得更兇了:“佐助和鳴人都昏迷了。佐助還被那個奇怪的傢伙咬了,一直在發高燒……我該怎麼做啊,八彌,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真的沒辦法了……”
八彌眼神渙散,盯着樹洞的頂端,良久才吐出幾個字:“你做得很好……”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不時響起。
“你很堅強的,小櫻。”
“相信你自己。”
“我相信你。”
相信。
相信什麼?
相信她能在死亡森林,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保護他們所有人嗎?
那種事情怎麼可能做得到?
她是春野櫻,忍者學校的普通學生,木葉下忍。
她不是天才。
不夠厲害。
她什麼都做不到。
所以她纔是四人中唯一一個沒有受重傷的。
還不明白嗎?
她生來就是普通人,普通的忍者。她做不到像他們那些天才那樣,小小年紀就沉着冷靜,臨危不亂。
她做不到啊——
“這種時候就不要說這種話了!安慰我有什麼用啊!不要再騙我了,我什麼都做不到,我什麼都做不到啊!”
小櫻近乎失控般吼道。
短短半日,三個隊友,一個瀕死,兩個昏迷——要她怎麼接受?
寂靜了半晌,才聽八彌緩緩道:“我知道了。”
少女的氣息比月色還飄忽,卻在月下輕聲承諾:“我會保護你的。”
比夢還虛妄的諾言。
小櫻卻趴下身子,將額頭貼在她胸前,泣道:“拜託了,八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