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源源不斷地纏上門把手。

    八彌的手停在半空,注視着黃沙,緩緩道:“這樣很有趣嗎,我愛羅?”

    “你可以試試,”少年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平靜無波卻又隱隱透着幾分沙啞,“開門,我會扭斷你的胳膊。”

    一聲嘆息。

    八彌已回過身,道:“何必這麼麻煩,”她擡手,指尖輕輕勾起,便有黃沙縈繞上去在她指尖盤旋,而後如一尾細細的長蛇,順着她的胳膊蜿蜒而上,沒入她的衣物,又在脖頸處冒出,一直纏繞上去,靜靜地流動着。八彌對這一切都熟視無睹,只道:“這樣更快吧,你在猶豫什麼?”

    我愛羅眼中浮起幾分冷戾,他不語,只有黃沙圍着二人翻飛。

    爲什麼她不哭了?

    爲什麼那張臉上沒有半點情緒,幽深的黑眸中也空無一物,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那雙眼眸,是在注視自己嗎?

    他不禁想到房內那個白眼少年——落敗了她還會想着他。

    幾乎毫不猶豫就離開了觀衆席。

    然後呢?

    會安慰他嗎?

    會擁抱他嗎?

    會爲他拭去眼淚嗎?

    那是……就算空無一物,也不會落在他身上的一眼。

    我愛羅突然扯起嘴角笑了一聲。

    “我從來沒有猶豫過,我只是在……等一個殺你的時機!”

    越來越多的沙子纏上她的身軀。

    那樣柔軟纖細的肢體,輕輕一扭,就會破破爛爛的吧。

    “真好啊,看來你已經等到了。沒人會打擾你,殺了我之後,就把我隨手扔在一邊吧——反正你也不會在意,是不是?”少女且說且笑,對越來越緊的束縛以及隨之而來的疼痛毫不介意。

    爲什麼不求他?我愛羅深深望着她不帶一絲痛苦的臉——蒼白的臉,向他求饒的話,他也許真的會放過她。

    她難道對他不抱一絲希望嗎?

    我愛羅腦中一片混亂,他想到砂忍的黃沙、媽媽、夜叉丸、年幼的女孩,甚至是那條對他沒有好臉色的狗。

    那一夜也是圓月,他卻坐在牀邊靜靜合起了雙眼。

    只有風聲與她平穩的呼吸。

    八彌……稀薄而困難的呼吸。

    我愛羅突然恍惚起來,黃沙與回憶交織糾纏,定格成那一夜月光下少女的睡顏。

    殺了她,真的會給他生的實感嗎?

    他最初跟上來,是爲了殺她嗎?

    他只是不想她去見門後的那個人。

    爲什麼?

    爲什麼不想她去見別人?

    爲什麼不想殺她?

    爲什麼又要殺她?

    紛雜的問題涌進他的腦海,又像是一隻冰冷的手緊緊地掐着他的脖子,不斷逼問他答案。

    我愛羅幾乎被逼得喘不過氣。

    “現在住手,還來得及。”

    清冷低沉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隨着他的話,黃沙已經轟然四散,流瀉一地。

    來人將從沙子中脫身的少女接在懷中,卻見她埋頭在自己胸前靜靜笑了起來,不禁皺起眉,低聲斥了一句:“胡鬧。”

    他擡眼,如玉的白瞳中透出幾分怒意:“在搞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最好不要胡來!你到底想讓她爲你傷心到什麼地步纔會滿意!”

    我愛羅如同一隻被狠狠挫傷的小獸,對方纔的一切都還茫然不解,混亂中只顧着怒吼着回道:“你又懂什麼!”

    寧次注視着八彌身上被沙子磨出的的紅痕,沉聲道:“不要把你的痛苦發泄在她身上,這是我唯一的勸告。”

    我愛羅沉默着,理智在冷風的吹拂下逐漸回籠。他強壓下方纔那些不明所以的惶恐之情,故作鎮定地笑了幾聲:“你的查克拉應該所剩無幾了吧,你認爲,憑你能攔住我嗎?”

    青筋在寧次眼旁暴起,白眼緊緊地盯着我愛羅。

    “你儘可以試試。”

    寂靜無聲。

    沙子慢慢地爬回葫蘆中去。

    誰都不動。

    我愛羅深深地看着趴在寧次懷裏的八彌,沉默着轉身離去。

    八彌忽然笑了一聲。

    寧次:“……”

    寧次忍不住一手握拳輕輕砸在她頭頂:“你非要激怒他幹嘛。”

    八彌望着我愛羅離開的方向,道:“我想知道他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

    “滿意了?”

    八彌摸了摸脖子,紅痕已經退去,輕笑道:“他放手了,我還活着,這就足夠了。”

    寧次嘆了口氣,望着天空中飛過的鳥兒,道:“你的底線也太低了吧……”

    “我可是特意來看你的,不要教訓我啦!”八彌噘起嘴,拍了拍他的後背:“看起來你也很精神嘛,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吧,寧次……”她語氣一轉,壞心眼地調侃道,“老師——”

    尾音婉轉,又長又軟。

    寧次靠着牆搖了搖頭。

    那個砂忍的傢伙殺意滔天,他能不精神嗎?

    陪着鬧這一出,這下想不休息也不行了。

    老師……

    寧次揉了揉有些發紅的耳根。

    一聲輕笑飄蕩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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