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織看着遠去的車燈,手肘抵在欄杆上撐着面頰,眼裏的神色遼闊悠遠。
他有預感這個任務快接近尾聲了,不是因爲明遙站了起來能夠勉強地行走幾步,而是他的態度。
雖然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林織知道只要自己的態度不更改,明遙的生活將因爲有他的介入而變好。
就像系統說的那樣,他會有對生活的熱愛。
林織倒也不是不捨,事實上他也無法仔細剖析他現在的情緒。
林織去酒櫃裏挑了支酒,坐在了三樓的小廳,自顧自地小酌。
另一邊,明遙在抵達實驗室前就已經通電話說了這件事,當然他只告知了核心小組成員。
這個消息對於核心小組成員們來說無疑是盆冷水,畢竟在研發前後他們已經進行了反覆的實驗,在很多次失敗後纔有今天的成功,如果真的有問題,哪怕機率再小,但只要有一個人因爲他們出事,他們也難辭其咎。
主要負責人是個戴眼鏡的兄臺,他年紀不大,在一羣技術骨幹裏甚至是比較年輕的一位,但他的天賦和努力程度是小組成員裏最拔尖的存在,更重要的事這個核心技術是他最先提出並且實踐的,因此收到這個消息,他立刻爬起來搜索。
實驗室裏養了不少水生動植物,這些都是用技術處理後的水進行餵養的生物,爲了更好的對比,實驗室裏還養了小白鼠和兔子,它們健康活潑,體表也看不出任何問題。
等明遙到之後,就是一系列採樣送檢的程序,明家旗下有類似的機構,因此能夠最快地拿到數據。
爲了研究出對人的形象,負責人眼鏡兄還給自己預約了檢查,因爲在研究的幾年間他幾乎把實驗室當家,在實驗室的生活用水變爲核心技術處理的水後,他一直都用這些水洗漱做飯。
“老闆,這件事的發現者沒有和您一起來嗎?”
負責人看了看老闆身後,只看見了高特助,而先前老闆在電話裏說的是‘有人’發現,必然不是老闆自己忽然發現的。
“我太太是這件事的發現者,不過他並不是行業內的人,只是對我的事情比較感興趣。”
明遙說的輕描淡寫,神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但那種驕傲中帶一點炫耀的意味簡直不加掩飾。
高特助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裝高冷,心裏告訴自己他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所以表情一定不能崩,甚至在心裏下意識地配合老闆的表演。
啊是是是對對對,你老婆真愛你。
負責人心想還有這種好事,結婚還有人幫忙查漏補缺啊,一邊‘噢噢’點頭的同時有些羨慕。
明遙感覺到了他的羨慕,十分滿意。
哪怕是加速送檢,檢查也需要時間,明遙在凌晨回家,發現自己的臥室空蕩。
明遙沒有如同以往那樣失落,傍晚的擁抱讓他感覺到了約定之外的親密的訊息,他徑直坐了電梯去了四樓。
林織的門沒有反鎖,明遙打開時內裏的燈熄着,房間裏窗簾遮了一半,從黯淡的光線裏可以看見躺在牀上的人影。
明遙並沒有打擾林織睡眠的打算,正準備輕聲離開,卻聽見了牀那邊傳來的帶着些睏倦之意的詢問:“明遙?”
“是我,”明遙在迴應中靠近,抵達林織的牀邊有些抱歉地說,“打擾到你休息了嗎?”
在睡夢中被打擾醒來的青年似乎還有些不太清醒,重複着眨眼的動作。
林織的手放在被子外,明遙握住了他柔軟的掌心,手指不自覺輕按着,這是一個下意識的安撫的動作。
房間裏縈繞着一種奇妙的柔和的氣息,繾綣寂靜。
林織的大腦逐漸清醒,他睡前喝了些酒,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在酒的助眠作用下入睡,剛剛是察覺到了有人在房間裏的下意識反應。
畢竟在這個世界他也待了有半年,早就沒有了剛穿越的時候前世今生的錯亂感,能進他房間的大概率就是明遙。
林織低聲迴應:“還好。”
“事情處理的怎麼樣?”
“在送檢的過程中,幾個實驗室的人已經着手研究這件事。”
明遙的聲音很平穩,讓人有種奇妙的安定感,彷彿什麼樣的事情於他而言都是可以克服的難題。
但其實事實也並非如此,否則他也不會是林織的救贖對象。
有些東西不會外顯,就像海面下的冰山,黑暗中的陰影。
“那就好,那你早點休息。”
林織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明遙點頭,將林織的手放進被子裏,準備離開。
可他剛準備鬆開林織的手,就感覺到一陣拉力。
林織的聲音帶着些睏意的迷濛和柔軟,低聲說:“不打算給我一個晚安吻嗎?”
林織好像總是如此,以最無辜最柔軟的姿態,讓人心起波瀾。
明遙幾乎不捨得離開這個房間,恨不得和林織同眠。
本應該是一觸即分的晚安吻,在過分安靜的夜晚卻變得格外旖旎纏綿。
“唔……”
睡眼迷濛的美麗青年眼裏泛起水霧,因爲被掠奪氣息而有些呼吸不暢。
昏暗的月光寂寂,呼吸聲越發清晰。
林織最終還是沒有挽留,對着明遙擺擺手。
在合法妻子的頭銜之下,他更像是甜美又惡劣的情人。
讓人充斥無限的愛憐與慾念,又笑盈盈地翩然離去。
林織的一句話,就讓本打算離開的明遙有了不同的心境。
明遙戀戀不捨地離開,回到主臥裏在嚴肅地考慮一件事。
能不能把自己的臥室拆了,或者把林織的臥室拆了?
不過這些是有些荒謬的想法,明遙十分苦惱,到底怎麼樣才能讓合法妻子和自己睡在同一張牀上?
大概幾天之後,各項報告陸陸續續地出來。
經過檢測發現,長時間接觸含有這種化合物的水的確有可能會誘發某種皮膚疾病,最好的證明就是長久以來一直使用這種水源的負責人皮膚上已經出現了一點紅點點,只是在背部並不明顯,他自己也沒有放在心上。
實驗室的人紛紛表示負責人點背,數據表明了這種機率很小,他居然還能中獎。
負責人本身倒覺得這也不錯,有助於繼續研究。
雖然有部分工廠已經開始工作,但對接的都是非人體接觸性生活用水,負責生活用水的處理廠明遙決定暫時停止使用新技術,而是先用原有的技術進行處理,直到他們找到化合物的解決辦法。
“還好你發現了這件事,不然長時間如此,恐怕我會造成一些人的不幸。”
明遙又一次對林織道謝,並非是客氣,而是這件事情就是林織的功勞,所以他提起是應當的。
明遙也不止口頭說說,還給林織一張附屬黑卡,當做答謝。
其實這張卡明遙一直想送出去,他早就認爲一個月二十萬的生活費太少了,可是又怕這樣給出去林織會拿着合同的事情拒絕,如今有了一個非常合情合理的理由,他終於送了出去。
“不是你的錯,你們已經很認真,只是沒有想過會有這種結果。”
人並非是全知全能的生物,如果可以提前預知到任何舉動會帶來的後果,那麼就不是普通人類了。
明遙在聽見這件事可能會產生的結果時並沒有不在意,已經讓林織很滿意。
站在明遙這個位置上的人有多少會漠視那點機率的產生,林織不需要多描述。
資本家們大多是什麼德性,林織一清二楚。
明遙沉默了一瞬,答:“無論是有心還是無心,如果是因爲我而造成,那就責無旁貸。”
林織看着他,知道他是在說這件事,又似乎不是。
母親的死亡是明遙很久都無法釋懷的事情,尤其是他的父親指控他爲罪因時。
“可我就覺得不是你的錯。”
林織的聲音輕快,他望着明遙,彎了彎脣。
愛可以赦免許多罪責。